“可是他们想我早点出来工作帮补家用。”
这便是有些人拼命将孩子一个个生下来的目的吧,却不知每一个孩子自有其不受控制的命运。
“你有特别想读的专业吗?”
“没有。但是我想将来从事科技工作,成为一名有风度的学者。”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有些向往,然后腼腆地看我一眼,仿佛很清楚自己的幼稚。
我再次意外,还以为他会说只要以后能多挣钱就好呢。
“那我建议你选择实用性强的专业,这样发展方向可以广一些,虽然不一定发得了大财,但也不至于清贫。”见他若有所思,我又问,“你的成绩怎么样?”
“只有数学差一点。老师说只要我的数学成绩不拖后腿,即便回原籍参加高考也应该有把握考上一类大学,就算想挑个好专业二类总可以保证。河南的录取分数线虽然高过这里,但比起南方还是要占些便宜的。”
不错啊,反正数学也是我的长项,不如托他一把,出生的起点如此低,希望他进入社会的起点能够高一些。
那之后这孩子便常常过来复习功课,我翻阅了他们的数学教材,然后陆续从他的复习资料中有目的地挑出一些习题让他做,另外每次的数学试卷我也都仔细分析给他听,由此他渐渐入巷,寒假前的期末考试中,一向排名靠后的数学成绩居然拿了个全班第一。
因为交不起太高的赞助费,石磊就读的学校并不太好,学生良莠不齐,所幸的是其中不乏他这样想以苦读改变出生的外地借读生。对于用功而又可造就的学生,学校老师还是愿意培养的,故此,石磊所在的班级是该校所有精英的汇聚,上下齐心想创造全数升入高等学府的业绩。
石磊是个说话不多但极有主见的孩子,认准了目标便百折不挠,因此他的父母虽然并不赞同他继续升学,但见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架势也只得妥协,还常常让他带些饭菜过来对我借出房间表示感谢,只是人前人后免不了唉声叹气埋怨生了个赔钱货,但是石磊充耳不闻我行我素,连我都有些佩服他抗干扰的心理素质。
寒假里他更是整天呆在我的小屋用功,我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后便批改讲解他白天完成的习题,有时他会主动问我些学习问题,有时我会主动给他讲讲应试技巧。之后留下第二天的作业我便自去睡觉,由得他学到夜深人静悄然离去。
因为害怕灯光影响睡眠,我在床前拉了道暗色布帘,并且特地去买了盏遮光台灯给他用,但后来我发现有他在我反而能睡得塌实些。入冬以后折磨我许久的失眠已大有好转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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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我可否带个同学过来听你讲课?”
“当然,没问题。”但我没料到他的同学是个女孩子。
因为事先约好,那一日我特地提早收了工,正开灶间的门听见石磊在身后唤我:“陈叔,您回来了。这是我的同学龚明娟,也住这附近,街口的裁缝店便是他们家开的。”
我回身,看见他身旁跟着个白皙高挑的女孩子,眉深目重十分出色,当真人如其名,好一段陋室名绢。
见我注视她,女孩略带挑衅地问石磊:“这就是让你这次考试成绩排到我前面去的老师?”可惜了,一副美丽的图画至此失了完美,她略显嚣张的言行带着丝粗野伧俗,看得出她是想表现得高傲自信,并且很懂得利用自己样貌上的优势,然则终是没能摆脱教养出身的鄙薄。虽然相比之下,石磊的样子就象一只刚刚脱胎的土陶,但是粗枝大叶里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朴拙气韵。
我看了她一眼皱眉转身:“石磊你先带同学进屋,我一会儿过来,记得打开炉门。”女孩很敏感,若有所觉地安静下来,默默跟了石磊走进屋去。
待我洗刷干净炉上的水已烧开,石磊正将我喝水用的玻璃瓶注满,龚明娟已进入状态坐在桌前看书。我的屋里统共就只两张凳子,是以石磊今日专门从家拿了张折叠椅过来。
“小龚,你的试卷带来没有?”接过她的试卷我埋首研读,一时屋中只有纸张翻动和暖炉水壶发出的轻响。
石磊性格内向又知道我不喜言谈,所以我们之间的氛围一向非常学术。受此影响龚明娟的气味也沉静下来。她很会察言观色头脑也聪明,有时仅凭我的一个扬眉动作就能领会到我的提点所在。
聚天下英才以育之是每个教师的理想,我突然领会到堂兄当年爱对我说的这句话。自这两个明敏勤奋的孩子身上我颇获得一些满足感。
整个寒假他二人都泡在我这里,龚明娟的记忆力和逻辑性很强,而石磊的钻研性略胜一筹,两人请我辅导的科目已从数学扩展到理化英文。
虽然我的态度清冷淡漠,但两人还是很愿意偶尔跟我聊聊心事,自断续零碎的交谈中我得知龚明娟的父亲是外省人母亲则是附近乡镇人,家里还有个小她许多的弟弟。说及小弟她一点都不掩饰厌恶之情,家中生活本就不富裕,父母却因重男轻女硬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多生一胎,罚款不说,吃穿用度还都尽着他,别说上大学,就连读高中的机会都是她拼命争取来的。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立下志愿,一定要凭自己的努力离开这个家远走高飞。
的确龚明娟的斗争性要比石磊强很多,表现在学习上就成为惊人的好胜心。石磊告诉我,他两人从小学同学到现在,龚明娟的成绩从来没落到过班级第二,而他则维持在二到五名之间,这次期末大考是唯一的一次他抢下了她的第一。所以在得知石磊有个补习老师时她立刻跟了来听课。
这两个孩子的出现为我寂寥苍白的生活带来些许色彩与活力。脑中心头一些循环往复纠缠缭绕的负面思绪渐渐消散,生命意义之类的念头已不再追击我,我开始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在教学上,他们的课本、教学大纲和复习题我都研究得很透彻,还令他们想办法通过同学老师搞来外校的试卷习题做比对,成效显著。我出生教师世家,祖辈父辈大都从事教育工作,看来所谓家学渊源多少有些道理。
为了配合新的作息,我起得益发早了,通常凌晨4点出门开工,这样下午便可早些回来。每晚睡前我会留下习题作业,任他们继续用功直至尽兴,最后由石磊负责封煤炉关灯关门外带送龚明娟回家。
很快又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暖意在黎明的空气中分外撩人,虽然体温并未随之升高,然而我的心却已逐渐恢复往日的平和。
这一日我起得比平常早了点,趁着夜阑人静又去到那条熟悉的酒吧街,一边捡拾昨晚的剩余物资一边认真思索着一个出题的思路。还不到5点,街头清寂空旷,从街头收到街尾我骑上车准备绕到平哥那间“一格”酒屋的后门,然而骑到街口转弯处突然有辆小车毫无征兆地窜出,极快的速度不稳的车头将我连人带车撞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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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应变算是快的,但那辆小车的速度实在太惊人,加上方向摇摆令我避无可避,刺耳的煞车声里我的单车尾部被撞个正著,整个人被震得腾空而起。
我并不清楚自己是怎样落地的,躺在地上我半天才能动弹,细细感觉了一下身体各处,好象除了右脚踝疼得动不了以外,其余部位还算正常。
我还以为肇事车辆已经跑了,坐起来才发现那辆撞我的黑色奔驰车被一部切诺基别在街角,一个彪形大汉正拎鸡仔般将那个闯祸的司机往我这边拉扯,口中还不住喝骂著:“就你那狗屁技术还想跑?!待会儿看警察来怎麽收拾你。酒後驾车肇事逃逸够进去的了,我让你跑!”
我道是谁这麽热心,原来是那位平哥,我与他还真是有缘,算来这已是他第二次帮我於危难了。
“那是他穷疯了,憋著想碰瓷儿!”那司机一身酒气,被一路提溜著还兀自强辩,直到看见安平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才醒过神来讨饶阻止:“别,哥儿们,我错了还不成,哥儿们,别……”
“谁他妈是你哥们儿,老实呆著,刚撞人逃跑的时候怎麽没见你这麽熊?有本事管警察叫哥们儿去。”
“哎哟,别介,哥们儿,不,大哥,大叔,大爷我求您高抬贵手,我赔钱总行了吧,这人的医药费都归我了行不行?您不知道,这车它不是我的。是我管人借的,我说,别……”
“你放手!欠揍是吧!”
他俩人顾自纠缠起来倒把我这个受害人晾在一旁,我苦笑著勉力站起,跷著脚准备上路口拦车,反正受的伤也不重,自个儿上趟医院就完了,我不想惹事,尤其不想跟警察打交道,监狱那几年实在是交道够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这一生再也不想同公检法发生任何关系。
“喂!你去哪儿?”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