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之事,在二人的言谈间,沦为酒淡茶浓似的一句闲谈。
林烬垂眸看他,忽然想到翘头书案上,那一笔极尽风流的字。
都说字如其人,写字那样漂亮,又怎会是一般的闺阁姑娘。
他嗅着虞幼文身上的阵阵幽香,纤薄的嘴唇抿紧了,冷肃的面容上,透出些无奈:
“若能让手底下将士吃饱穿暖,还富于民,我不介意后世如何看我。”
这是承认不臣之心吗。
不知该说他坦荡,还是天真。
虞幼文不再做声。
这时林烬伸手过来,略带薄茧的指腹,托住虞幼文下颌,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他声音很温柔地说:“去年四王负责统筹军粮,七王为打击四王一党,致使军粮于苍河沉没。”
“他们只顾明争暗斗,毫不在意边境战士死活,是你暗地相助,才保下无数将士性命。”
“你也有济世为民的心,不是吗?”
虞幼文觉得他是在哄他,像是大人糊弄小孩那样,他被盯得不自在,别开脸没说话。
济世为民,或许吧。
他愣愣的,想起看过的那些策论,林烬在他耳边说:“我以军功求陛下赐婚,已是触犯他的逆鳞。”
“若是再奉皇后懿旨进宫,陛下定会生出猜忌之心,你不用担心柳冬,等我再折些两府党羽,定能接他出来。”
虞幼文从他怀里退开,戴好面纱,往门外走:“此事不用麻烦将军。”
回程时一路沉默,虞幼文执意走偏门进府,不肯再叫他接近。
林烬性子直,从来藏不住话。
进小院时,他攥住虞幼文的手腕:“你可是嫌弃我的出身,当年入馆没多久,我便逃了出来,没让人碰……”
“将军多虑了,”虞幼文无意揭人伤疤,出声打断他的话,
“崔文鸢的身份你查清了,我惯来流连花丛,这不是假话,高攀不起的是我,与将军无关。”
话落,他毫不留恋地离去。
林烬皱眉盯着他的背影,神情明显是不信,纵使装男人装得再像,还能凭空变出东西来不成。
再说青楼楚馆里全是各府眼线,若要隐瞒身份,又怎会与小倌牵扯不清。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得虞幼文开始反思自己说错了话。
屋内没点灯,外头亮,他就着拂晓微晞的天光看着林烬。
那人站在门廊边,廊檐投下的阴影拢住他的面容,若隐若现。
微带倦态的脸,掩不住那份沙场征伐磨砺出的英气。
那是他没有的男子气,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喝药,林烬喜欢闻的体香,是一碗碗苦涩的汤药浸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