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

第408章 小二封相(上)(1 / 2)

('\t\t\t楚国朝野上下,唯有一人上书提议与宋国议和。而且他的奏章呈到楚王面前时,宋国的议和书还并未抵达。

此人姓陆名脩,曾是临江酒楼的店小二,楚国七王之祸时服役于晟王军中。楚惠王林璎在位时,免去了楚幽王对临江庆田陆氏所下“十代不可入朝为官”的旨意,并将两封遗诏留给陆脩保管。

当今楚王登基之后,还未召见过陆脩。陆脩只将公之于众的遗诏归还给了昭凰宫的藏书阁。而他手中的另一封钦点东方愆任楚王位的遗诏,就如千秋殿和藏书阁里的第二封遗诏一样,不知是被私藏还是被销毁了。

恕儿自幼与陆脩熟识,知他对楚国忠义不二,也听他亲口说过想要入朝为官、造福百姓,于是收回楚惠王的遗诏之后,便以补嘉军功、忠君孝义为由,给了他一个藏书阁里的修史文职。

今日得知楚王密召,过不多时,陆脩便从藏书阁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梧桐殿。令他惊讶的是,本应远在宋境攻城掠地的安邑王东方愆此时也在梧桐殿内。

梧桐殿内并无侍者,只有楚王与其弟,还有一个小小的修史文官。

文官行礼道:“陆脩拜见殿下,拜见安邑王。”

恕儿微微抬手,语气温和:“小陆哥,你来了。”

陆脩见恕儿双眼无神,似是想看着他说话,又看不见他具体站在哪里,不禁为她难过,叹息道:“殿下近来可好?小公主可好?”

恕儿点了点头。“我们很好。芸姐姐可好?你家大哥儿可好?老二可出生了?”

陆脩许久未见过恕儿,想到她小时候的模样,又听出这寒暄里的熟络与关切,不禁有些哽咽。为世事莫测而哽咽,为人生百态而哽咽。他从未想过,当年出现在临江酒楼里无家可归的小女娃,有朝一日竟会成为他口中的“殿下”。

他曾以为,“殿下”都应是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人。没想到,曾经的楚幽王害他家族衰落,而今日的“殿下”却已封他为官,又与他如此熟络。

陆脩道:“他们也都好,老二出生了,是个女娃。殿下若有闲暇,可否赐个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想了片刻,道:“我记得,先王给你家大哥儿赐名为‘哲’,望他读书不倦、知识广博。妹妹自然不能输给哥哥。你看‘敏’字可好?敏秀聪灵。”

陆脩轻轻拭去眼泪:“‘敏’字真好,很像殿下小的时候。不知殿下与安邑王召臣前来,有何旨意?”

恕儿道:“小陆哥,你还记得毓王在世时,有一次,先王与我和我弟弟三人到临江酒楼去吃饭,你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陆脩道:“记忆犹新。当时殿下问臣,若是不用在此酒楼谋生,这辈子最想做什么。臣的回答是……”

恕儿道:“你的回答,我也记忆犹新。你说你想做官,想做你太爷爷和爷爷那样直言进谏的好官。你想让天下太平,永不打仗。想让楚国的好男儿都能跑会跳,不要像你这般,从军中归来,落得终身残疾。”

陆脩惊讶又诧异,不想恕儿竟然记得一字不漏。

恕儿又说:“后来,先王又问你还有什么其他愿望。你说想助楚国重开昭凰盛世,让楚国再不残害忠良,再不会有幽王那样的昏君。”

陆脩答道:“臣的确是这样回答的。臣的愿望,一直未变。”

恕儿道:“小陆哥,你的奏章我听颜姨姨读了三遍。迟迟未回复你,是因为不知远在宋国的安邑王对议和之事有何想法。如今宋国递来议和书,瘟疫横行,戎人来犯,安邑王也认为,伐宋一事,应该暂缓。但朝堂诸公皆反对议和,想要趁势灭宋。我与安邑王若执意与朝堂……”

不等恕儿说完,陆脩便已会意:“殿下,臣愿极力襄助议和之事。臣明白,殿下与安邑王可以一力止战,但殿下与安邑王是至亲,殿下与宋王亦有牵连,若是仅凭殿下与安邑王联手反对三公九卿,日后为政,难免处处荆棘。臣的奏章,殿下尽可用,殿下若还想要臣做些什么,臣也定会尽力而为。”

恕儿道:“朝堂上没有人知道我小时候就认识你。我想对你委以重任,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便没有人会认为我偏心。最重要的是,你家祖上世代为楚国尽忠,也曾有位列三公的重臣,虽在幽王年间家族中落,但你本人用功读书,志向高远,又为人正直,家庭和睦,可为楚国后辈之表率。”

陆脩低头:“殿下过誉。”

恕儿和煦一笑:“我没有过誉。我小时候亲眼见你在酒楼打杂的空闲时分,缩到角落读书,自顾自地不亦乐乎。颜姨姨以前就说过,你是块藏于市井的璞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脩道:“多谢殿下赏识。”

恕儿道:“其实,珍藏这块璞玉,又将这块璞玉交给我的人,是先王。一字不漏地记得你的愿望与志向的人,也是先王。”

陆脩沉默不语。

恕儿继续道:“楚幽王姓林,既是他下旨禁了你家族人入朝为官,那么,能罢去这道旨意的人,也只有林氏楚王,才不会招人非议。所以我父亲不能,我也不能,唯有先王才可以。多亏先王抹了幽王之旨,我朝才能启用你。”

陆脩不禁感慨叹息,却不知是因为自己得到先王的厚待而感慨,还是因为林璎对恕儿的照顾而感慨。

两封遗诏的内容,先王都亲自与他说过……

那晚小雨绵绵,陆家妻小早早便入睡了。林璎微服而至,陆脩正在灶边收拾清扫。

林璎将两卷封好的诏书亲手递给他,轻声对他说:“小陆哥,过些天我可能要将自己置身险地。我若遭了不测,这两卷诏书,便是遗诏,你千万要帮我收好。”

陆脩不置可否地拿着两卷诏书,仔细听着楚王的吩咐:“这卷缠了两圈白丝的,里面的内容是让公子愆继位楚王。这卷缠了两圈红丝的,里面的内容是让恕儿继位楚王。你记住了吗?”

陆脩点了点头:“记住了。白丝带是公子愆继位,红丝带是公主继位。”

林璎道:“小陆哥想必也知道咱们楚国的历朝惯例。为防止遗诏作假,历任楚王在准备自己的遗诏时,都会放在三处地方。一处是龙椅下方,一处在藏书阁归档,还有一处,是交给一个远离朝政且深得楚王信任的平民百姓保管。龙椅下和藏书阁里的诏书,有可能被人调换,但平民百姓手中的诏书,却很难被人发现。因此,你手里的这两份诏书,对楚国社稷而言,即是重中之重。”

陆脩道:“小人明白,小人会用性命保管殿下的诏书,也会用性命报答殿下的信任。可是殿下为何要准备两卷不同的诏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小院里,陆脩提着灯笼,与林璎站在屋檐下看雨。

林璎沉默了片刻,答道:“小陆哥,我从不信命。我总觉得,命是自己活出来的,或是此生所遇的选择所构建。不是被什么神仙、鬼怪、八字、星象安排的。但这一次,我却也能理解,为何那么多人会信这些。许多事,的确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完全而详尽的准备,用来应对不同的结果。

我也不想将自己置身险境,但是权衡利弊,也只有我去,才是最好的。不论我生或是死,必须要我去。但此行变数太多,我预测不出结果,便只能准备两份诏书。”

陆脩道:“小人感念殿下的信任,但小人还有两个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林璎笑道:“恕儿说,她小时候头一次进楚国地界时便认识了你。她认识你,比她认识我还要早一些!你是她信任的人,我也是她信任的人,所以我也信任你。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

陆脩道:“小人的第一个问题,殿下已经回答了。”

林璎摇了摇头。“如果你的第一个问题是想问我为何会信任你,我的确已经回答了。如果你是想问为何要将诏书交给你保管,我却还未回答。”

陆脩更加疑惑:“难道这是两桩事?”

林璎道:“我还有一道旨意未发。这道旨意,要等你拿出正确的诏书时,才会给你。我虽信你,但诏书关乎楚国社稷,也关乎恕儿与公子愆,所以为保万无一失,我还是不能将对你的信任当做唯一的筹码。还望小陆哥见谅。”

陆脩道:“殿下思虑周全,小人明白。”

林璎继续说:“你的大姑姑前些年在宫中过世了。她临走前,用一个秘密换了我这道旨意。她希望我能网开一面,熄了幽王的怒火,解了你家十代不能入朝为官的禁令。这道解令的旨意,我已经写好了。你只需拿出正确的诏书,日后,你和陆哲,还有你家其他族人,便都可以入朝为官了。”

陆脩完全不知还有这层缘故,不由睁大了眼睛,只听林璎道:“至于哪一卷是正确的诏书——你记住,如果三日之内,公子愆从千秋殿和藏书阁拿出了让恕儿登基的诏书,那么你也拿出让恕儿登基的诏书归还藏书阁即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果三日之内,恕儿或者我亲自来通知你,让你拿出让公子愆继位的诏书,那么你便拿出同样的诏书归还藏书阁。除了我和恕儿,其他人的话,不可听信。

还有就是……如果三日之内,我和恕儿没有来见你,而公子愆从千秋殿和藏书阁拿出的诏书是让他自己登基的诏书,那么你便要拿出让恕儿登基的诏书,且以偷换遗诏之罪状告公子愆。陆脩,如若万一,你可敢状告公子愆?”

陆脩诚恳地点了点头:“敢。”

林璎又道:“我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陆脩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林璎才舒了一口气。“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见陆脩垂目思索,林璎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本想问我,究竟什么事需要我亲自去赴险?后来听我说了你家大姑姑的事,又想问我她将什么秘密告诉了我?现在你却不知,先问哪一个好?以及如果两个都问了,你又好奇为何我会一边留下让公子愆继位的诏书,一边又提防着他擅自拿出让他继位的诏书。”

陆脩坦然又迷茫地点了点头。

小雨渐渐停了。

林璎看着水洼里映着的一轮明月,为陆脩解释道:“明日我要去会一会不请自来的宋王,这就是我要亲自去赴的险,而后,楚国便会有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去伐宋。

你的姑姑陆氏……作为楚宫医女,她曾服侍恕儿的母亲多年,随她入宋,又随她回楚。恕儿的父母亲死后,有件宋国的旧事,便只有她知道。其实我也曾猜测过,但一直得不到证实,最后就去问了她。她如实告诉了我,便解了我心头的诸多疑惑……

至于公子愆……我既赏识他的文武双全,又不能完全确定他心中到底作何想法。他小的时候,羽翼不丰,可以心甘情愿地臣服。但是他现在……我既想让他强大,又怕他的心智与德行配不上他的才华和手中的军权。

他的父母亲死后,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能真地压制得住他。我与他的交情,应该算得上深厚。我活着,他便还能有所顾忌,我若真的死了,还需要恕儿镇得住他才好。他从小喜欢争强好胜,若是我死后,他敢用邪门歪道的手段去得楚王之位,于他而言,于楚国而言,绝非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身居高位,最需要的,或许不是德行与武力,而是身先力行地遵循规矩,不因手握重权而任性妄为。

公子愆若能绕开这样大的诱惑,才配拥有至高的权柄。他若绕开了,你再把我今日这番话转达给他。他若绕不开,就永不会有登基楚王之位的机会。”

……

陆脩回想着先王的话,又听恕儿道:“小陆哥,明日朝会,我给你一个与群臣辩论的机会。你若能凭一人之口,说服他们暂且与宋国议和,我便任命你为楚国国相。”

陆脩惶恐:“殿下,辩论议和,臣愿一试,但就算臣胜了,臣并无功名,岂可破例封相?还望殿下三思。”

恕儿道:“我在楚国,亦无功名,不也破例成了楚王?楚国自昭王年间,凡遇难以抉择的大事、急事,便有‘廷辩’的惯例。当初先王登基前,也与安邑王廷辩。众臣听辩,左右抉择,自有分说。你若真能胜了众臣,便是国相的不二人选。”

陆脩颔首领旨。

……

翌日朝会,陆脩与楚国三公九卿、大小文武举行廷辩。

众人从未想到,一个默默无名的藏书阁史官,竟是如此知识广博、滔滔不绝。他引经据典、分析利弊,凭一人之口,在三个时辰里对答如流、临危不乱。

最终,众臣同意暂时与宋国议和,不再攻打,而是令楚军驻守已经攻陷的宋国城池,先行救治军中瘟疫。

廷辩结束,恕儿取出先王的一纸手书,命宫人宣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临江庆田陆氏,曾五代为官,忠义清廉。陆氏远公,官居楚显王丞相。陆氏敬公,官居楚幽王七子太傅。然因其直言进谏,获罪于幽王,使陆氏十代不得入朝为官。寡人偶有耳闻,惊奇之余,便寻陆氏后人陆脩一叙,不禁敬其德才、叹其身世,故免去陆氏不得入朝为官之旨,望陆氏族人不计前嫌,为楚效力。”

恕儿对众卿道:“寡人见先王手书,故请陆卿入藏书阁修史,后听闻藏书阁众人对其严谨勤勉之道赞赏有加,颇感欣慰。几日前,陆卿呈上一封奏章,寡人便想与众卿分享,于是有了今日的廷辩。

繁相年事已高,久卧病榻而不能常顾朝会,已请辞数次。寡人未准,是因为寡人还未想到国相的不二人选。

今闻陆卿廷辩,寡人不禁如先王一样,赏其惊才。敢问陆卿,可否不计幽王前嫌,为楚效力,应寡人拜相之请?”

陆脩下跪:“臣不敢。”

此时东方愆笑道:“陆先生,众所周知,出兵伐宋是我率先提议的。若是今日没有听到这场精彩的廷辩,我恐怕会立刻返回宋境,继续攻城。但今日听君辩言,不无道理。陆大人博学广闻,令我频频想到先王,难怪他与你一见如故,为了能够让你为楚国效力,免去了幽王的旨意。

楚国丞相,当如陆先生。

既然殿下拜请先生为相,先生不答应,难道是还对幽王时的旧政耿耿于怀?”

姐弟二人配合默契,又将封相说成了拜相,更频频提及先王。正值众臣对陆脩好奇之际,便也无人反对。

自此,曾经临江酒楼的店小二,出任三朝丞相,传为列国佳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瘟疫在楚宋两军之中肆虐,两国兵力骤然大减。

宋楚虽已议和,但军中瘟疫迟迟不能缓解。两国均派遣境中名医前往军营救治,可惜皆是徒劳。

这一年冬极寒,就连楚国临江亦如宋国玉都一样,大雪纷飞。

楚王披着雪白的狐皮大氅,一手扶着颜笑,一手牵着小恩,三人在昭凰宫里慢慢地踏雪而行。

小恩捏着手中的雪球,低头嘟囔:“娘亲,我好想念小璎……他若是在,一定会陪我打雪仗的。他跟我说,你们小时候在陈国常常打雪仗玩儿。我以前没见过下雪是什么样子,也不信雪花能攥成球掷出去。”

恕儿伸出手,在眼前无边的黑暗里接住了几片凉凉的雪花。

“娘亲也很想念他。”

小恩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恕儿,皱着鼻子说:“可我从没看你哭。”

恕儿解释道:“因为我答应过他,不哭。”

小恩疑惑了片刻,只得作罢。

恕儿又道:“他小的时候也没见过雪。我跟他说雪花能攥成球掷出去,他也不信我。”

小恩又疑惑了:“可是娘亲不是跟小璎一起长大的吗?他小时候没见过雪,娘亲又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玉都。”

小恩一听玉都二字,登时生气了:“上次我见到宋王,他跟我说他就住在玉都。他还说要带我去白玉宫里玩儿。我问他白玉宫里有什么好玩儿的是昭凰宫里没有的,他说白玉宫里冬天可以玩雪。可是我在昭凰宫里也能玩雪呀!看来宋王的确是世上最大的大骗子、大坏人!

他骗我说要带我去玉都玩,结果骗得小璎去见他,害得小璎睡到了陵墓里。他还骗我说他是我爹爹……我的亲爹爹比他好百倍千倍!”

恕儿叹道:“可是你的亲爹爹已经不在了。自你出生,你只有认宋王为父,才能保护自己。如今娘亲成了楚王,你才不必再认宋王为父。这些年你一直认宋王为父,也要怪娘亲对你说了谎。”

小恩更加气愤:“所以宋王还害得咱们去骗其他人!我讨厌他!要是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定会为小璎报仇的!我要让他也睡到陵墓里,再也不能吃好吃的东西、玩儿好玩的东西!”

报仇?好吃的?好玩儿的?

听着女儿稚嫩的声音,恕儿从不曾料到,五岁的孩子竟然已经用了“报仇”这个词。

恕儿不禁回想起自己五岁的时候还在白玉宫里与刘璟吃喝玩乐。而仇恨究竟是什么,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

毕竟,仇人于她有恩,恩人又于她有仇。旧日里的账,精明如她,也还是无法清算。能清算的,只有她对他们所有人的愧欠。

本该恨刘璟入骨,可是谁又知道,在她最初的记忆里,那个与她分享好吃的、好玩的,带她跑遍整座白玉宫,肆无忌惮地打雪仗的人,就是刘璟……那个在宋国天牢里赤足救她出来的人,也是刘璟。

小恩见恕儿迟迟不说话,于是问:“娘亲,你难道不讨厌宋王吗?他难道不是我们的仇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语气淡然:“他救过我的性命,我也救过他的性命。其实,你爹爹的死,还有小璎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是我没有听我娘亲的话,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才害了他们。

小恩,你还小,很多事情你可能还无法理解……”

小恩双手握住了恕儿的手:“我理解啊!我不怪娘亲!我会一直听娘亲的话!舅舅和小璎都对我说过,娘亲小时候错认了爹娘,还走失了,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他们让我永远都不要责怪娘亲,要好好保护娘亲,要听娘亲的话,要陪着娘亲。小恩都会做到的。”

恕儿心中一暖,摸着女儿的头说:“娘亲也永远都会保护你、疼爱你、陪伴你。”

颜笑也拍了拍恕儿的手,说:“好在苦尽甘来,有小恩这样的女儿,便是福分。”

三人正说着话,忽有一宫人匆忙跑来报信:“启禀殿下,安邑军中传来加急军报,说是戎族人……戎族人俘虏了尚在宋境的上万楚军!”

颜笑大惊:“戎族人这么快就绕过了宋国?还是宋国故意放水?当年西岭一战,宋王就利用戎人灭了齐、卫、蜀……”

恕儿睫毛低垂,回想起林璎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绝世峰之事,是我派人献计给刘璟的。”

所以,利用戎人灭了齐、卫、蜀,又将功劳和罪名一并加给刘璟的幕后之人,竟是她最无防备的林璎!每每回想,恕儿都不寒而栗,诧异于林璎心思之隐秘,手段之阴诡。但又正是那些被他深藏的心思和手段,令她觉得有他在身边时最是安然。

既知道林璎的手段,可想而知,如今的宋国并不是当年齐卫陈蜀四国伐宋时的宋国。林璎在位时一直暗中派赵七把控着楚宋商贸,其实商战从未停止。宋币多如牛毛,早已没了价值。恕儿听说许多宋人已经改用楚币交易,不禁暗自感叹,原来林璎通读过璇玑孤岛上诸葛世家代代岛主百年相传的手稿之后,竟悟出了这番灭宋的筹谋。

楚军所向披靡,瘟疫纠缠宋军,戎人卷土重来……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时刻,恕儿回想起刘璟大婚那日,他走在旭日暖阳之下,光芒耀人。那时的他,怎会想到宋国会败落到如此境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一时语滞,过了片刻才对那前来通报的宫人道:“宣安邑王来见我。”

宫人低头道:“禀殿下,安邑王不在军中,不在府中,也不在宫中。安邑王……不知所踪。”

恕儿又道:“那便宣陆相来见我。”

宫人应道:“是。”遂匆匆而去。

……

宋国玉都郊外,刘璟又一次踏雪前去茅庐拜访灭玄道长,然而茅庐空空如也,道长与他的小徒弟不知去向。

原来刘瑢已带着薛繁去了瘟疫肆虐的宋楚边境。

他想,或许用自己在药王山所学的医术救人于水火,才能帮义父赎去再次引戎人深入九州的罪孽。

世人不知,戎人踏破晋阳关后,之所以能顺利绕过赵、宋两境,直奔入楚,都是因为义父将极为详细的九州地图送去了漠北狼城。

义父,你的心愿是让我一统天下,可惜我已经没有了一统天下的能力。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治世,便也只能济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宋国旧都宜德被楚军攻陷之后,宜德城变作楚军大营,万余楚军驻扎城内。瘟疫从宋军蔓延至楚营,又暗中在宜德城里生根发芽,祸及城中百姓。

楚宋两国皆派了国中名医前来诊治瘟疫病患,然而有人无功而返,有人染了瘟疫不治而亡。城里的郎中害怕染病,全都闭门谢客。

城中医者甚缺,刘瑢与薛繁便以蜀地医师之名进了城。

二人只见家家门户紧闭,街道空无人烟,昔日旧都犹如死城,当即看出瘟疫的严重。

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一个巡逻的楚兵,薛繁立刻上前问道:“大人可知何处有医馆?”

楚兵立刻躲开了几步,惊慌问道:“你二人可是染了瘟疫去投医的?”

薛繁指了指刘瑢,说:“我哥哥是蜀地有名的医师,听说此地瘟疫横行,就带我前来,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厉害的瘟疫,竟能让楚宋两军止了兵戈。”

楚兵奇道:“又是蜀国人?”遂又自问自答:“看瘟疫不去宋国军营而来咱们楚军的地盘,果然是蜀国人!前几日,也有一个蜀国医师进了城。既然你们是来看瘟疫的,不如随我回军营里看看,正巧那位蜀国医师也在我们军营。”

刘瑢点了点头。

薛繁解释道:“大哥莫怪,我哥哥得了哑疾,只能由我与你说话。”

楚兵瞧着那衣衫质朴的跛脚哑巴,语气中忽然多了分尊敬:“不妨事。若能治好瘟疫,就是你们兄弟二人都不与我说话,也不妨事。”

三人相视而笑,同往一处军营行去。

薛繁问:“大哥,听说这座城原本是宋国的旧都城,一定易守难攻。不知你们楚军是怎么攻下这座城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楚兵双掌一击,饶有兴致:“小兄弟问得好!众所周知,宋王阴险,所以他自然是想用阴险的招术坑我们入城,然后再将我们困在城里,派兵来围剿。

不过,公子愆早就识破了宋王的奸计,虽领我们入城,却带足了粮草,就在城里跟他们耗着又如何?果不其然,宋军里的瘟疫比我们城中还要严重。他们耗不过我们,半月前就自行撤兵了。”

薛繁又问:“既然宋军已经被瘟疫打垮,不能再来攻城,那为什么这么多楚军还守在城里不回楚国呢?”

楚兵笑了,俯身拍了拍薛繁的肩膀:“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虽小,每个问题倒是都问得极好!

是公子愆下令让我们全军留在宜德待命的。一来,楚军镇守宋国旧都,听着便是楚国大胜,军心定能得到鼓舞。二来,这瘟疫传染很快,大军若是回了楚国,恐怕会将瘟疫带回去。你看宋境之内,就有多少百姓染疫!”

三人说着话,便到了营中。那楚兵引他们见了个百夫长,百夫长又领着他们去了楚军医师所住的院落。

几人进了院子,只听屋中争吵不断。

一人以楚地口音高声道:“你一个江湖郎中,何以咄咄逼人,频频指责我师父用药不对?你葫芦里卖的,分明就是毒药!”

蜀地口音冷冷回应:“我这葫芦里的毒药,你们想买还买不到。”

楚地口音道:“哼,你的毒药毒得过药王山那位掌门吗?我师父和我师父的师父,都是我们楚国昭凰宫里的御医!你若是外行人,就不要装作蜀地名医!你若是蜀地名医,怎么来此多日也不愿报上姓名?我看,你怕不是宋国派来捣乱的吧?”

蜀地口音轻笑:“昭凰宫里能有过几个疑难杂症?你们就算祖宗十八代都是御医,除了给宫中妇人接生,又治好过什么病?救活过几个人?

至于姓名,治好了瘟疫,自然告诉你们。治不好瘟疫,说了姓名又有何用?你们几个的姓名,说过百遍,我还是照样记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另一个楚地口音极为不屑:“山野莽夫,不知天高地厚,才这般目中无人。”

蜀地口音道:“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才这般自视甚高。”

刘瑢本欲进屋,奈何薛繁一直低头拉着他不走。

刘瑢边听他们斗嘴,边在薛繁手中写下“你爹”二字。

薛繁嘟囔:“我随你走了也没跟他打招呼,一会儿见到他,不知他会不会责骂我。”

刘瑢笑着摇了摇头,写道:“他没工夫。”

进了屋,楚国的百夫长介绍道:“这兄弟二人也是来此帮我们救治瘟疫的医师。”

薛久命见到薛繁和刘瑢,眼中惊讶了一瞬,随即挑眉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从哪里来凑热闹的?不知道染了瘟疫会死人的吗?”

薛繁见薛久命并未大发雷霆,又见他穿着一身平日里不常穿的浅紫衣衫,于是灵机一动,忽然兴高采烈道:“这位先生莫不是紫川的那位大名医?听说蜀王都点名找你看病呢!”

一旁的楚人狐疑道:“你认得他?”

薛繁道:“认得。”

另一楚人道:“那你告诉我们他叫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繁看了看薛久命,挠头道:“认得,但我忽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楚人无奈:“你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怎说认得他?”

薛繁笑道:“我见过他的画像,所以认得他长什么样。我和我兄长是蜀国小地方的人,怎么会见过紫川的大名医呢?没亲眼见过,就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另一楚人拉住眉毛眼睛已经拧在一起的师弟,道:“罢了罢了,师弟何必同一个小孩子生气?小孩子本就忘性大。”又和颜悦色对薛繁身后的刘瑢道:“不知二位同仁如何称呼?”

刘瑢对那两个楚军医师抱拳行礼,又指着喉咙示意自己不能说话。医师了然,抱拳回礼。薛繁道:“我哥哥叫做骆不弃。”又瞟了一眼满脸不悦的薛久命,笑着说:“我叫骆不凡”

楚人师兄道:“二位骆兄远道而来,可敬可佩。我叫胡曲莲,我师弟叫秦板蓝。”

站在旁侧的薛久命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们的师父还真会取名。既要用药材取名,我看你二人一个肤黑,一个肤黄,应该叫做‘胡黑丑’和‘秦地黄’才好。”

薛久命见那秦板蓝额已经青筋暴起,于是觉得更加有趣:“怎么?你觉得‘黑丑’和‘地黄’太过直白?那换成‘胡乌头’与‘秦陈皮’如何?”

秦板蓝看薛久命面相不错,肤白骨正,一时间竟不知骂什么才能解气,只得强作气焰道:“是不是你自己的名字太难听才不愿透露?你们蜀国国姓‘乌’,干脆就叫你‘乌龟甲’!”

薛繁忍不住哈哈大笑,薛久命却并不在意,忽然拿过秦板蓝手中的药方,嫌弃道:“秦陈皮,你可别只顾着耍嘴皮子。再开不出像样的药方,咱们早晚都一样死在这里。”

众人说话间,刘瑢已用案上纸笔写道:“在下曾阅《疫书》残本,记开篇有云——治疫者,一不可染疫,二不可散疫,三不可错药石,四不可急功利。今冒昧来此,望与诸位先生共治此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薛久命、刘瑢、薛繁与楚国几个医师正忙于研究救治瘟疫之法,忽听楚军将士议论纷纷,说是宜德城外又起兵戈。

前阵将士本以为是宋军来犯,后又听闻远处号角之声异于宋国军鼓,便回营来报。

那号角声,悠远沉稳,齐发之音毫无杂质,犹如天兵奏曲。

楚国位于九州之东,楚军从未与晋阳关外的戎族人打过照面,自然无法立即辨认出这号角声正是漠北狼城赫兰部金军的号角。

赫兰部金军的首领便是戎族狼王。戎族人都知道,他们的赫兰野汗王是草原上、白云下、雪山里最勇猛、最坚毅、最机敏的猎人。

第一次率大军入晋阳关,他野心勃勃,却并没能在九州繁华之地徘徊太久。

这一次,他不论胜负输赢,只想做回那个最勇猛、最坚毅、最机敏的猎人,而他追逐的猎物也不再是那些山川、城池。他想追逐的,不过是当年第一次停在晋阳关时有过的念头——到九州极东看一看比草原还要广阔无垠的大海。

为此,他亲率赫兰部金军打头阵,一路冲锋,不占城池,不虏兵士、不取金银,唯独命令兵士掠了许多赵军与宋军的衣衫铠甲,令戎族各部慢慢换了行装。行装一换,在九州急速行军便更加容易。楚宋交战,宋国境内本就常有军队拔营调动,戎族人渐渐换了宋军行装,在宋境里近乎畅通无阻。偶遇关卡,宋军并未提前准备,自然不是铁了心向东而行的戎族人的对手。

此时宜德城外的赫兰部金军穿着宋国服饰,却挥着关外弯刀,不免令前来交战的楚军莫名其妙。

薛久命、刘瑢和楚国的医师正在给患了瘟疫的兵士诊脉,薛繁听院外的士兵吵吵闹闹,立即跑去打听,回来后激动地告诉众医师道:“他们说宋人又打回来了!”

薛久命头也未抬:“这有什么可高兴?”

薛繁道:“他们说得很有趣呢!说是宋人之前打不过楚军,连他们的旧都城都丢了,如今卷土重来,还以为有什么新花样,竟然是齐齐换了兵刃和号角!也不知道换了兵刃和号角的是上一次败了阵的宋军还是另来了新的宋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久命挑眉,一边看向刘瑢,一边问薛繁道:“什么兵刃?什么号角?”

薛繁双手张开画了个弧形:“据说是这么大的弯刀。他们说宋军惯用军鼓,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那么好听的号角声。”

薛久命一直看着刘瑢,刘瑢一听“弯刀”二字,立即眉头紧锁。

薛久命会意,对薛繁道:“你马上去告诉楚国的将军,说城外来者不是宋军,乃是戎族人。戎人善战,不可小觑!”

薛繁领命而去,一旁的几个楚国医师已然大惊失色。

胡曲莲奇道:“前阵子只听闻戎族人又入晋阳关,怎得这么快就……穿过了赵宋两国之境?”

秦板蓝亦惊讶:“是啊……这怎会是戎族人?”

薛久命不理他们,只静静看着刘瑢,看到他眼中的波澜澎湃,看到他眉心的黑云压城,亦看到他紧握的竹杖和腰间缺失的长剑。

这些人里,只有薛久命知道,这个走过鬼门关的年轻人,曾是练遍天下武功的诸葛从容,也曾是于芜城大败戎人的齐王刘瑢。

薛久命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刘瑢,轻叹一声,道:“你如今的战场,赢了便可活死人、肉白骨,岂非更为紧要?你的大敌,不是什么宋王、什么狼王,而是大罗阎王。你的兵刃,不是什么长剑、什么弯刀,而是这百里之内能寻到的药石。”

刘瑢低眉去看薛久命刚刚敲定的药方,不久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些时日,他们听说,戎族人围了宜德城。又听说,前赴后继的戎族人接踵而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楚军百余人出城与戎人小斗数次,均是有去无回,犹如入了狼窝,恐怕早已只剩白骨。

戎人如此阵仗,显然已将宜德城团团围住。

城中百姓与上万楚军,皆沦为俘虏。

医者充耳不闻,一心调整药方,孜孜不倦地与汹汹瘟疫斗勇。

刘瑢记得很清楚,芜城之外,戎人的马匹精壮矫健,戎人的弯刀见血封喉,戎人的队伍配合默契。

可是如今的他,一无上马御敌之能,二无号令千军之名,只能隐在楚军的医师营里,沉默地等待楚军中或出将帅之才,横空而出,扬鞭策马,挥剑破阵。

在沉默中度日如年的刘瑢忽然听到了一个令他都颇为震惊的消息——

楚国安邑王东方愆仅带一名护卫同行,月夜出城,竟寻得了戎族汗王赫兰野,并将他生擒了回来!

军中皆问安邑王所带何人,竟都无人知晓。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安邑王是何时从临江赶回宜德的。

东方愆擒了赫兰野,并未在宜德城停留太久,便与那个神秘莫测的“护卫”一同带着戎族汗王返回了临江城。

虽然仍被戎族大军围在铁桶之中,但楚军将士听说戎族汗王被擒,立刻放松了精神。

那些为数不多的见过赫兰野一面的将士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戎族汗王。说他浓眉,说他威猛,说他的拳头比安邑王的脸还要大,说他的弯刀如阳光一般刺眼……甚至有人说他的牙齿尖锐如狼犬之齿,嘴唇红润恰饮人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繁听得津津乐道,刘瑢却听得出,楚国上至将领,下至小兵,都对那位徒手擒了赫兰野的安邑王东方愆拜服不已。

刘瑢知道,楚人不似宋人直爽。宋人爱戴他们的宋王,便会直截了当地夸赞。而楚人敬服楚王的弟弟东方愆,却往往不会直接感叹东方愆如何神通广大,倒是先要将他擒来的戎族汗王吹捧至妖魔鬼怪的境地,再冷不丁地补一句:“可是我见公子愆不费吹灰之力地用绳索牵着他,将他拉进了马车。”

薛久命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极为淡然,只私下对刘瑢说:“没想到楚王之弟竟如此了得,当年我却连正眼都没瞧过你心里那个楚王小丫头。”

刘瑢难得低眉而笑。

他从未见过如此自信满满的楚人。在他少时的印象里,楚人向往安居乐业、锦衣玉食,他们不尚武,不好斗,畏战之心,近似怯懦。楚国近百年来与宋国之间仅靠攀亲维持着近乎僵硬而虚伪的关系。

而如今,上万楚军被戎族人包围在宋国的旧都里,军营里还有随时带走另一批兵士的瘟疫,却忽然间再没有人沮丧,没有人哀叹。

兵士们谣传着戎族汗王的样貌,夸耀着年轻的安邑王公子愆的俊逸,连同公子愆的姐姐楚王殿下,他们也一同敬服了起来。

被重重包围的孤城里,等待军令的兵士们一会儿唱一唱古老的歌谣,一会儿遐想着公子愆神仙般的功夫,遐想的尽头,变成了他们的楚王殿下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又是个不拘一格任用罪臣之后为相国的贤君。

刘瑢心中叹道:“义父,今日得见楚军兵士的样子,我才忽然明了,临险境而众人无惧,才堪称万众一心,强国之民。楚国的君臣姐弟,刚柔并济,赢了民心,固了民心,安了民心,何愁天下不归楚?

恕儿,天下与我,你会选哪个呢?

可笑我早已没有了问你这句话的资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且说这日非节非庆,楚国都城临江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烹牛宰羊,每家每户皆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昭凰宫里也置办了大宴,乃楚王为其弟安邑王东方愆接风的庆贺之席。

楚国三公九卿盛装赴宴,东方愆却穿着朴素无华,头顶青玉冠,一袭白布衣,连兵刃也未佩。若他腰间不系鎏金带,走在街上,都未必有人认得出这个年轻人便是楚国甘俯一人之下、实为万人之上的安邑王。

见过其父东方毓的文武官宦,难免交头接耳:“你们瞧,近年来,公子愆愈发像他的父亲了。”

“英雄出少年,安邑王的确少年英雄。先毓王的子女,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女中豪杰,看来,先毓王是深藏不露之人。当年朝野上下无人支持他登楚王位,如今他的女儿稳坐千秋殿,深得民心,他的儿子军功赫赫,又敢独闯虎穴擒贼,一双儿女竟为楚国立下了不世之功,倒也不枉他得了一番楚王之名。”

“先毓王在先睦王麾下时,曾也是楚国最有名的谋士,自然是深藏不露之人。”

“公子愆身边那个年轻的江湖人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是谁?”

“我记得公子愆在婚宴上也与那个江湖客颇为熟络。”

“听说是璇玑孤岛诸葛世家的新岛主,名叫‘诸葛妄谈’,武功极好,师从卫王诸葛遁迹。”

“难道公子愆闯戎族人的大营时,唯一带的护卫便是他?”

“估计是。”

“那为何没有赏他军功?擒了戎族汗王,可是极大的功勋。”

“听说此人向来行事低调,虽与殿下和公子愆都熟识,但除了公子愆成婚那日,他从没在临江露过面。大概军功于他这样的富贵江湖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唉,说到此,可叹那卫王、齐王,放着好好的富贵江湖人不做,偏偏要复国!结果义父义子二人命丧绝世峰,真是令人扼腕。”

席间少言寡语的楚王东方恕,虽然目不能视,却能耳听八方。

几个老臣适才这番对话,都被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听着他们的感叹,恕儿闭着眼睛,抿着酒,眼前闪过一幕一幕的斑斓画面……母亲、父亲、弟弟、夫君、义父……

正沉浸在梦境般的记忆里,楚相陆脩忽然问道:“敢问殿下何时去见一见那戎族汗王?戎族几支大军围在宜德城外,自从丢了汗王,他们又如饿狼一般进攻宜德数次。宋军故意置之不理,宜德虽然粮草充沛,但城中军士染疫者日增,恐怕守不到开春。”

不等恕儿回答,东方愆道:“陆相,不是我为宋国开脱,但是宜德城中瘟疫肆虐,我麾下的精锐尚且不敌这场瘟疫,更何况是连连被我打败的宋军。戎人围攻他们的旧都城,他们就算是想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这场仗,只能靠咱们自己。”

恕儿低眉道:“不论宋国是否出兵相助,也不论宋国是否故意不相助,我决意不会让戎族人的马蹄越过楚水,践踏楚国寸土。”

东方愆点了点头,对恕儿道:“姐,你不必忧心。戎族汗王都在这昭凰宫里了,咱们楚国不乏能言会道的辩才,他又勉强听得懂周文,若是能找人与他说清楚利弊,说服他撤军,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

陆脩道:“安邑王莫怪臣直言,但臣以为,戎族汗王领兵万里迢迢从漠北狼城打到宋国旧都,眼见就要打入咱们楚国,怎会轻易撤军?安邑王擒他入楚确实是上上之策,但若要说服他撤军,便是要将千载难逢的丰功伟业从他囊中夺走。若换做是臣,臣宁可独自死在楚宫,也不会让一路东进的袍泽将士撤军。”

恕儿道:“陆相说的有理,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易撤军。但不论如何,那戎族汗王本人已经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是占有主动之权。若是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能不试上一试就轻言放弃?戎人横扫九州是他们的伟业,但我们若是能说服他们撤军,便是我们的不世之功。”

东方愆举杯笑饮:“我姐是明君,难怪能得陆相这样的忠义、饱学之臣。咱们且试上一试,若是不成,我再领兵去打。”又看向诸葛世家的新岛主:“到时候,我拜你为楚国大司马,与我一同上阵,可好?”

莫妄谈举杯道:“愿效犬马之劳。不过,在下以为,如今瘟疫未见有成效的救治之法,楚国虽有千军万马,不惧戎族铁骑,可是大军一旦越过楚水,他日返楚,势必会将瘟疫带入楚境,传于楚地百姓。听说宋国有一个村子,几乎全村百姓死于瘟疫。若是驱逐了戎人,却将瘟疫带回了楚国,在下不知,是戎人在楚地烧杀抢掠更为惨烈,还是不治之瘟疫在楚地横行更为惨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脩叹道:“如此说来,说服戎族汗王撤军,是最好的计策,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东方愆看向陆脩,又是一笑:“相国大人质疑‘最好的计策’一说,但也不能不面对‘唯一的办法’一说。”

陆脩敬了东方愆一杯酒:“原来,适才安邑王未把话说尽,是为了给微臣留个面子,不迫臣于绝境。”

东方愆亦饮尽杯中新酒:“小陆哥,遇到这天灾人祸、祸不单行,咱们是同处绝境。否则,我和妄谈兄也不会涉险冒进。”随即看向莫妄谈,“话说此行若无妄谈兄,我倒是没有绑人的经验。我还记得,许多年前,你将楚国六王绑了一马车,送到晟王府的情形。”

莫妄谈也笑了:“当年小莫只是个跑腿的,一切都承蒙殿下的聪慧机智。”

恕儿摇了摇头:“我当年行事鲁莽,最终害了他们六家人的性命,往事不提也罢。”

东方愆见恕儿不悦,便转移了话题:“陆相,依你看,咱们该派何人去与那戎族汗王一叙呢?我和妄谈兄恐怕是用不上了,他一路被我们绑来,早已恨透了我们二人,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陆脩笑道:“安邑王如此问臣,臣岂能不去?”

东方愆故意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有逼迫陆相的意思。”却又眨了眨眼睛:“但是,陆相在千秋殿把那些文臣说得哑口无言的场景,我还是记忆犹新的。”

陆脩叹了口气:“其实臣并不是楚国最能言善辩的人,臣只是说服了众臣暂且与宋国议和而已。殿下与安邑王比臣清楚,先王才是楚国最能言善辩的人。当年千秋廷辩,臣虽不在场,但在藏书阁任职时读到过先王当年廷辩的笔录。先王提出的缓慢瓦解宋国国库的计策,令众臣叹服,也的确效果显著。”

东方愆见恕儿不接话,自然明白恕儿对林璎的死一直没有释怀。就连他自己,也从未释怀。他不再转移话题,直截了当道:“往事何苦再提?”

陆脩抱歉道:“是臣莽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东方愆拍了拍陆脩的肩膀:“陆相,你说的没有错。我此生只敬重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先王。可惜,我敬重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世了。我敬重我爹、我娘,敬重卫王、蜀王、齐王,先王能够与他们比肩,是我自己都不曾想到的。”

恕儿不愿席间因陆脩无意提及林璎而气氛沉重,于是笑问东方愆道:“你说你敬重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世了,就证明还有在世的。我怎得不知,当世之人竟还有能被你敬重的?”

东方愆明白恕儿一直在为大局而隐忍心中剧痛,看出她浅浅一笑是为了抹去言语间、记忆里的沉重。他也不愿将气氛凝滞,于是顺势笑道:“自然有,而且还是个美丽的女子、慈爱的母亲、宽厚的姐姐!”

恕儿摇了摇头:“我怎么这么不信?除了你杜撰出的这个人以外,还有谁吗?”

东方愆果然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本来我只想说是你,但经你这样一问,我倒又想起了一个人——赵王。”

“哦?”恕儿诧异。

东方愆解释道:“这一次戎人入关,直入赵境,无人阻拦,并不是赵王的错。相反,这反而是他的功劳。我仔细想过,上一次戎人入关,赵王苦守芜城,身负重伤,想来是坏了筋骨,废了身家功夫。这一次,他闭城不出,不与戎人硬战,其实对赵国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不出城,戎人才没有滞留在赵国,而是一路东行入宋。戎人急速行军,几乎对赵国寸土无伤。

上一次,赵王能以他自己的身躯换赵国百姓无恙,这一次,赵王又能以他自己的颜面换赵国百姓无恙,可见,赵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君王,理应受人敬重。”

东方愆对赵王的评价令恕儿陷入了深思。

她也猜到,赵王此次没有露面也没有作为,多半是因为有心无力。但又或许,赵王是信任身后的宋国和楚国可以摆平戎族人,所以才没有再次迎战戎人。

恕儿自幼便认他为父,后又渊源颇深、交情匪浅,他的信任与重托,她岂可辜负?于是问众人道:“若说能言善辩,你们怎得忘了算我一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戎族汗王赫兰野在楚宫里住得十分舒适。

楚王将他安置在昭凰宫里最为偏僻的宫殿,但相比于漠北狼城随时需要迁移的穹庐毡帐,这处宫殿在赫兰野眼中已是非常之奢靡,非常之豪夸。

更何况,这处宫殿已经被楚宫禁军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乌鸦都不能随意飞进飞出。而且,每日给赫兰野送饭菜、鲜果、美酒、热水和换洗衣物的人,竟然各个都是禁军里的高手。他们训练有素,脚步稳健而轻盈,绝非寻常宫人。

在赫兰野看来,如此阵仗,更是彰显了楚王对他的礼遇和恭敬。

他喜欢楚人的吃食,尤其是每日不重样的鱼,或清蒸,或红烧,或烤制,或油煎,甚至还有极为鲜嫩爽口的鱼脍。

在他的羚格草原上,吉布长河的水清冽澄澈,由天芒山顶流至狼城外的牧场,长河里的鱼,也极为鲜嫩。然而鱼骨剔起来太过麻烦,相比于一整只烤全羊或是一大碗牛肉汤,生性粗犷的戎族人对吃鱼这件费时费力又吃不到多少肉的事情并不热衷。

是以,赫兰野从小到大吃过的鱼加起来都没有在楚宫这几日里吃的多。

反正在楚宫里很是清闲,宫殿里的书籍他都看不懂,送饭来的宫人不与他说话,他的弯刀也落在了营帐里,除了睡觉和吃饭,他根本无事可做,于是,吃鱼这件费时费力又吃不到多少肉的事情倒正好给他消磨寂寞。

他甚至把每日吃完的鱼骨剔干净后,又拿清水洗了,再蘸了墨汁,印在一件楚人拿给他的白布衣衫上,做成了一幅“鱼骨图”。鱼骨图上印着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鱼骨,颇为有趣。

如此十来日过去,鱼骨图上已经印了三十几条鱼,赫兰野在这宫殿里憋闷得愈发牙痒痒。

他很想与那些给他送吃食和换洗衣物的楚人说话,却知道他们只是楚宫里的奴仆,所以又不屑与他们说话。他很想与人比武,亦或是自己练练刀,却不屑与那些奴仆比武,又找不到任何兵器利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正在赫兰野百无聊赖地在鱼骨图上印下第四十条鱼的时候,关着的殿门忽然打开了。

来者是个跛腿的瘦弱男人,服饰贵重,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三十个侍卫。

赫兰野眼睛一亮,心中暗喜,看来楚国终于派了个大官来有求于他。

瘦弱的男人对赫兰野行了个礼,道:“在下楚国国相陆脩,平生有幸得见戎族狼王大汗,真是令人惊喜。”

赫兰野放下手中鱼骨,走到陆脩面前,足足比陆脩高了一头。汗王气势凌人,笑着俯视陆脩,犹如骑在马背上的猎人,低头去看自家牧场上的羊羔。

陆脩却见赫兰野换了楚人衣服,适才又拿着一只染了墨的鱼骨,略显滑稽,所以并没有被他此时的气势逼退半步。

赫兰野打量着陆脩,用蹩脚的周文慢慢说道:“你,楚国大官,我说话,你听懂?”

陆脩和他身后的三十名护卫听了这奇怪的腔调,皆苦忍着笑。陆脩道:“没想到戎族汗王也会说九州官话,又令在下惊喜。”

赫兰野笑着转身走到食案后,款款坐下,饮了杯酒,又问道:“你的大王,也听懂?”

陆脩不答赫兰野,径自走到了另一张食案后,坐下道:“汗王居楚宫多日,想必无甚消遣。在下来此,是陪汗王喝酒解闷的。”

赫兰野指了指案上的食物,继续用蹩脚的周文说:“楚国,好吃,不闷。你的大王听懂我,你的大王来喝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脩摇头笑道:“殿下日理万机,忙碌得很,恐怕没有时间来陪大王喝酒。”

赫兰野并不在意,又抓了案上的一个梨子吃了起来,边吃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也大王。我知道,大王不忙,大官更忙。你听懂我,你大王也听懂我。你来喝酒,你大王也来喝酒。”

陆脩饮尽一杯酒,说:“汗王若有什么话想对殿下说,在下也可以代为传之。”

赫兰野仍吃着梨子。“你大王想说什么,对我?我听,再说。”

陆脩道:“既然楚国已经耽误了汗王很多时间,在下不妨开门见山地说。殿下请汗王来此,是想告诉汗王,楚国的军队里染上了一种瘟疫,你们的军队一旦攻入宜德,也会染上这种传染力极强又治不好的病。到时候,你们非但没能夺下九州任何一寸土地,更会全军覆没于此。你们现在撤军,还来得及无伤无病地离开晋阳关,回去狼城。”

赫兰野一边吃梨一边听着,不时瞥一眼陆脩,好像一个小孩子在听另一个小孩子讲他们俩都不相信的故事。

等陆脩说完,赫兰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含笑看着他许久,终于拿着梨核说:“我们打进城,杀人,杀病。没有人,没有病。你们病,打不过我们。”

来此之前,陆脩就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说服戎族汗王在宜德撤军的。且不说瘟疫一事赫兰野究竟是否相信,就算信了,也正如他所说,大不了灭了满城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没有人,也就没有病。

陆脩直视赫兰野,见道理讲不通,便只能威胁:“戎族人若是攻破宜德城,汗王可莫怪我们会伤你的性命。”

赫兰野却还是眼带笑意地看着陆脩,说:“杀我,不撤军。狼群头领死,有新头领。我死,有新汗王。”随即将手中的梨核抛到了大殿中央,又从案上拿起了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梨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脩不急不躁地问道:“那么在下敢问汗王,有什么条件才能让汗王号令戎族二十七军离开九州呢?”

赫兰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打入晋阳关,攻下九州,是他的野心和抱负,不是用什么条件能跟他交换的物事。他的周文虽然说得不利落,但他绝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子。他只是暂时无法用周文对陆脩表达出“无稽之谈”的意思,才只能哈哈大笑。

既然死不撤军都无法让这个楚国大官理解我的意思,那么让我想想,怎么说,才能让这个楚国大官理解“无稽之谈”、“绝不可能”的意思呢?

赫兰野皱眉想了片刻,忽然舒展眉头,一拍手道:“你的大王嫁给我,和我回狼城。我撤军。”

陆脩忽然一下子同时理解了“无稽之谈”、“绝不可能”、“大胆狂徒”、“无耻小人”这些词的意思,怒不可遏间,正要站起来呵斥这个没脸没皮没教化的戎族人,却硬是用殿下和安邑王交给他的重任压下了心中的熊熊怒火。

陆脩故作思考状,良久后,才打断了赫兰野嘴角眉梢的笑意:“既然如此,这也要问问我们殿下是否愿意。”

闻言,赫兰野被口中香甜清脆的梨肉呛了个正着,咳嗽着说:“你不要问。我,不娶男人……”

陆脩这才明了,原来赫兰野并非是要羞辱楚王,而是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女子。如此看来,赫兰野刚才的玩笑话,只是想表达“不可能撤军”的意思。

此时陆脩却将计就计道:“我们殿下诚然是个女子,汗王难道没有听说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赫兰野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楚国大王……女人?”

陆脩亦睁着诚恳的大眼睛:“楚王殿下,的确是巾帼女子,而且年纪比我还要小几岁,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赫兰野摇头笑着:“楚国大官,喜欢骗人?你陪我喝酒?没有。病?没有。你的大王,年轻女人?没有。我不和你说话。”于是转身走开了,又去摆弄那幅颇为有趣的鱼骨图。

陆脩看了一眼那鱼骨图,无奈道:“在下没有骗汗王。在下说来陪汗王喝酒,也要多聊几句才能喝。那瘟疫,的确已经侵蚀了整座宜德城。至于楚王殿下,她是不是女子,汗王见了便知。”

赫兰野头也不抬,再不去理陆脩。

陆脩只得离开了关押戎族汗王的宫殿,径直去了楚王所居的梧桐殿。

梧桐殿里,恕儿正坐在暖炉旁,闭目听颜笑读奏章。东方愆和他的夫人李愔正在教小恩写字。

东方愆见陆脩前来,对李愔道:“你带小恩去偏殿写字吧。”李愔与陆脩互行了个礼,便带着小恩离开了梧桐殿。

陆脩道:“禀殿下、安邑王,那戎族汗王果然不肯撤军,无从商议。他说,他死在楚宫里,戎族人还会有新的大汗。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又不信宜德城里有治不了的瘟疫,最后干脆不与臣说话。臣便是有九张嘴,也与他再无话可说。”

恕儿点了点头:“的确不出所料。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楚王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陆脩道:“告诉了,但他并不相信。”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挠着头不知是否该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东方愆见他迟疑,问道:“你是如何与他说的?”

陆脩尴尬道:“臣原本是要按照殿下吩咐的,与他喝几口酒之后,在不经意之间告诉他楚王是个女子。可是臣还滴酒未沾,那没脸没皮没教化的戎族人竟然说……竟然说,若是能娶殿下,带殿下回漠北狼城,他就撤军。”

陆脩说完,瞥了一眼端坐案前的楚王,只见恕儿仍闭着眼睛,眼珠却在眼皮下转了一转。

恕儿浅笑:“他既不信我是女子,为何又说出这等无耻之言?”

陆脩道:“臣当时也很气愤,不过按照当时的语境,他应该只是想表达,撤军是不可能的,就如同让他娶身为男人的楚王一样不可能。”

恕儿道:“明白了。再过几日,他不相信的事,都会呈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陆脩问道:“臣的任务完成了,却不禁好奇,不知殿下的下一步棋,是何招数?”

东方愆笑道:“姐姐殿下可是咱们楚国第一谋士与楚国第一线人的女儿!她的计策,必定不同凡响。”

恕儿微微侧头,轻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游说之法,是门学问。

先王博览群书,他曾给我讲过——游说须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办法,然后再逼得对方不得不想办法。最终,对方被逼着想出的办法,才是我们想让他想的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当时我只觉得小璎啰里啰嗦,又犯了书痴的毛病,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食、色,乃人之本性。尤其在漫漫无期的孤独里,纵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也会寂寞,何况他只是一头草原上与同伴走散了的饿狼。咱们晾了那赫兰野多日,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他却孤独无聊,必然只剩下‘色’之一望。

陆相无法说动他撤军,是因为他纵然听得懂周文,却从始至终都不情愿听陆相说话。陆相说的话,他也根本不信。陆相与他说了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唯一有用的一句话,只有‘楚王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句。

他每日吃得饱、穿得暖,却被软禁着,无聊透顶,你们说,他会琢磨些什么事?他琢磨生,琢磨死,不如琢磨那句‘楚王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人总要有点念想,才不会活得味如嚼蜡。

他对我朝思暮想几日之后,我再出现,到那时,他会极想听我说话,于是我说的话,他才会用心听。就算他听了之后还是不信我说的话,等宜德城的瘟疫传到戎族人的军营里,信与不信,也由不得他。

到那时,他外有硬伤,内有欲念,我开出的条件,他就不得不照做。”

听了楚王一席话,陆脩不禁惊叹岁月无情,竟将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塑成了今日这般老谋深算的楚国女君。

更令陆脩惊讶的是,恕儿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问他道:“小陆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像你少时认识的恕儿了?”

不等陆脩回答,恕儿自问自答道:“当我们忽然意识到,没有谁再能为我们出谋划策、精打细算时,我们也会忽然意识到,他们曾经说过的话,是多么有道理。当我们太过想念他们时,我们也会渐渐活成他们的样子。只有活成他们的样子,才能保下他们的基业。”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又过数日,赫兰野的结义兄弟戎族左领辛督桀,带着辛督部与赫兰部五十名勇士与一名通晓周文的戎族乐师,入楚寻王。

楚国昭凰宫摆了前所未有的一席大宴。

戎族使团初登千秋殿,礼乐、文武、佳肴尽入眼帘。

而安邑王东方愆坐镇宝殿,众文武并未见楚王东方恕。

辛督桀不懂周文,也未到过楚国,只得用戎语对那戎族乐师道:“格迩巴,你去问楚国的大王,我们的大王是不是在他们的手上?”

格迩巴虽懂周文,却也许久没有听过楚国的消息,并不知道先王林璎已死,只见坐在千秋殿龙椅旁的男子颇为年轻俊朗,以为东方愆便是他曾听说过的楚王林璎,于是用周文对东方愆道:“楚国的大王殿下,我们的狼王大汗,可住在你们的宫殿里?”

东方愆戏谑笑道:“你们认错人啦!我不是楚王,我只是楚王的弟弟。你们可能没听过楚王的弟弟,但你们总听过擒了你们的大汗王赫兰野的神秘高手吧?没错,就是我。

我们知道你们大老远冒死过来,是来讨要你们的大汗王赫兰野的,所以特地准备了这场大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也让你们尝尝我们楚国的美食、美酒。各位贵客,请入座。”

格迩巴惊慌地用戎语告诉辛督桀道:“那个人不是楚王,是擒了大汗的高手!他说这宴席就是为了我们准备的。看来,大汗果然在他们手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辛督桀正要问赫兰野汗王被楚国人藏在了何处,只见一行楚宫侍卫走进大殿。一个戎族装扮的魁梧男子站在那行瘦削的楚宫侍卫中间,十分显眼。

辛督桀见赫兰野不仅没有受伤,还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当即松开了紧绷的拳头。

赫兰野朝辛督桀挥了挥手,表示见到他很高兴,又行了个戎族的礼,表示感谢他前来相寻。

赫兰野入座龙椅下首,辛督桀立即领着他带来的戎族高手站到了赫兰野身后,低声问赫兰野道:“狼王可安好?楚人如果对你不敬,我立刻杀了他们的大王,为你出一口恶气!”

赫兰野握着辛督桀的手,说:“我一根头发也没少。你何必来找我?我在狼城就对你说过,如果九州此行我出了事,你的辛督部就立刻替代赫兰部为九部首领,而你辛督桀也要立刻替代赫兰野。我说的话,难道被你喂了狗吗?”

辛督桀皱眉:“你的原话是‘如果我死了’!可是四十二天之前,你晚上巡营时还在,早晨却不见了,我怎么知道你是死是活?就算你被野狗叼走吃了,我也得找到你的骨头、金饰和弯刀啊!你的弯刀都没有带,肯定不是临阵脱逃,而是被奸诈狡猾的楚军虏了去!

你我是兄弟,我岂能任由你被关押在楚国受欺辱?

再说,一日救不了你,赫兰部就一日不会服我,我也绝不愿辛督部与赫兰部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打起来。”

东方愆任由赫兰野与辛督桀叽里咕噜地对话,静静等待那位在楚宫里养得容光焕发的戎族大汗也如他的左领一样皱起眉头。

赫兰野拍了拍辛督桀的肩膀,欣慰道:“好兄弟,让你担心、为难了。”又故意笑了起来,不让楚国人看出异样,“咱们吃饱了就杀出去,杀回大营!”

辛督桀的眉头却锁得更加紧了:“大营……恐怕没那么容易回去了。我出发前,辛督部已经有五十二位勇士染了病。起初只有两人,第三天便有十个人,再过两天,已经有五十人染病。巫医说,这病是会传染的。得了这种病的勇士,全都咳嗽高热、腹泻不止、全身乏力、不思饮食,最后,面色铁青,嘴唇雪白,一口气上不来就睡过去。”

东方愆虽然听不懂戎语,但见赫兰野终于收敛了笑容,便料到这个左领已经将戎族军营里也染了瘟疫的消息告诉了他的狼王大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东方愆朝站在远处的宫人稍稍示意,那宫人便匆匆去请楚王入殿。

赫兰野正在问辛督桀有关瘟疫的所有细节,忽听礼乐声起。

楚国的礼乐,温和润泽,听在赫兰野耳中,犹如冬日里喝了几口热马奶酒,踩着羊羔绒毛的毡子跳舞,也似夏日艳阳下,跳入吉布长河的浅滩里戏水,闻见雨后青草地的香味。

众人齐齐瞩目于随着这场温和润泽的礼乐而缓缓踏入千秋殿的年轻女子——她盛装无暇,红裙坠地,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带着一顶镶嵌九十九颗彩虹珠的发冠。在大殿的百盏烛光下,彩虹珠熠熠生辉,更显这女子肌肤胜雪,连发丝都闪烁着光彩。

按照楚王的吩咐,这场盛宴上的食物和酒水都特意味道清淡。

此时楚王入殿,一阵清恬芳香也随她而来,文武百官、戎人勇士,全都闻见了这阵沁人心脾的香味。他们不知,这便是曾经风靡陈国的碧凉凝香。

只有曾经走入过繁京碧凉妆品铺子的赫兰野,忽然觉得这香味竟有些熟悉。

他不记得在哪里闻过这个好闻的味道,越是想不起来,越是好奇难耐,不禁将目光停留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由一个年长的女婢搀扶着,闭目走在大殿上,有种超然世外的平静与雍容。

硕大又繁琐的发冠戴在她的头上,竟然显得轻盈又别致。发冠上那些大小不一、光泽幻异的珍珠,就像雪山神女的眼泪,从天而降,滚落着,凝结着,消逝着……

女子走到龙椅前,由东方愆扶着转身入座,似梦游般仍然闭着双目。

赫兰野终于看清楚了楚王的容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令他诧异的是,楚王的容貌他竟然也觉得眼熟!

他不禁闭目一瞬,用这一瞬的时间,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容貌到底在怎样的场景出现过。

可惜,过去的时间太久,他记不得了。

他暗自嘲笑自己:“大概是太久没见过女人,所以看哪个女人都眼熟吗?赫兰野,狼王大汗,你能有点教化吗?”

正思忖间,只听楚王的声音清脆、语气温婉:“戎族大汗,你这趟旅途,既领略了赵国的田园村舍,又领略了宋国的大山大河,更是吃遍了我们楚国五湖九江里的鱼,可还算不虚此行?”

赫兰野只能听懂个大概,听不懂“不虚此行”这样的词,却也能勉强接上话,重新拾起了笑容,说:“赵国,田地美。宋国,城池美,河水美。到楚国,赵国、宋国不美,楚王美!”

文武百官闻言,都笑了起来。

恕儿闭着双目,嘴角浅浅上扬,语气轻佻,学着赫兰野的调子,问赫兰野道:“楚王,哪里美?”

赫兰野没想到楚王会如此问他,竟然一时语滞。

格迩巴凑到赫兰野耳畔,低声用周文提示汗王道:“心肠美。”

赫兰野眼睛一亮,高声答道:“心肠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娇憨巧笑,唇齿生香,闭着的眼睛就如笑弯的月牙,妩媚动人。她仗着赫兰野的周文不精,故意曲解道:“赫兰野还没有看过我的皮囊,又怎么会看过我的心,我的肠?”

赫兰野许久未听别人叫他的本名,又是一愣。在这愣神的片刻工夫,又前所未有地觉得,周文的韵律竟然如此优美,楚王说话,竟然像唱歌一样。

他回味了一便楚王的“歌”,好似听懂了她的意思,又觉得她的意思不可能是他所听懂的意思。

他瞬间生气于自己这番幼稚又累赘的思索,于是想要让楚王难堪尴尬一番,当即狡诈一笑:“怎么看,你的皮囊?”此言一出,顺手拿起了酒盏,打算一饮而尽。

谁知楚王并不尴尬,竟然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颜面和满朝文武的颜面踩在了脚下:“看皮囊?自然要褪衣裳!”

“……”

文武百官皆睁大了眼睛看向仍旧闭目浅笑的楚国女君。

赫兰野一口酒呛在了嗓子眼,只觉喉咙、心脏、脸皮全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本想继续出言轻佻,却又想到身为汗王,自有尊严,岂是当众随意诳语的没脸没皮没教化的蛮人?

赫兰野不再去看那个妖娆美艳却口无遮拦的楚王,想要终止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楚王褪衣裳,如同我退大军。三个周文大字——不可能!”

恕儿眼珠一转,迅速接话:“汗王的意思是说,我褪一件衣,你就退一支军?那么我连续褪二十七件衣裳,你就能连续将戎族九部二十七支大军都退出晋阳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赫兰野听恕儿声音清脆,言语大胆,人长得又赏心悦目,蓦然高兴地饮下一口酒,笑问身旁的格迩巴:“‘连续’,什么意思?”

格迩巴用戎语回答道:“汗王,‘连续’就是一个接一个。刚才楚国的大王是说,她一件接一件地脱下二十七件衣服,汗王就能一支接一支地撤退二十七支大军。”

赫兰野上下打量着楚王身上穿的那件坠地红裙,心想,这个女人腰身得有多纤细才能将二十七件衣裳穿成这单薄的样子?她能“连续”褪下三五件衣裳就不错了,何谈二十七件?而她又是楚王,不可能当众褪衣裳。

但赫兰野向来胆大心细,偏又喝了几口佳酿,碰上这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转念一想:“她若当真敢当众褪下这身红裙,我还就真撤一支军又如何?反正辛督部有那么多勇士染了病,我大可以命辛督部染病的那支军先行撤走。我是草原上的威猛汉子,还怕她这只会说大话的小女子不成?”

赫兰野用戎语叽里咕噜地对格迩巴说了些话,格迩巴再用不那么蹩脚的周文仔细转述给楚王道:“我们的狼王大汗说,如果楚王殿下真能当众褪下身上的一件衣裳,大汗会带着这件衣裳回到宜德城外的戎族大营,下令撤走一支勇猛的戎军。”

恕儿眼睫微动:“哦?我褪一件衣裳,汗王就能将一支戎军撤出晋阳关吗?你们的汗王,说话算数吗?”

赫兰野又对格迩巴说了些话,格迩巴用周文道:“我们的大汗王是草原上最守信诺的勇士。但是楚王也要守信诺。我们的军队必须完好无损地离开宋国和赵国,再出晋阳关回到漠北狼城。我们戎军在宋国和赵国的安全,楚王殿下可否能够保证呢?”

恕儿严肃道:“宋王刘璟是我女儿的父亲,赵王独孤谲的命,是我救的。这就是我与宋王和赵王的关系,你们明白吗?你们若能撤军,撤出晋阳关,我可以保证,在你们返回晋阳关的路上,宋国人和赵国人都绝对不会加害你们。”

赫兰野虽听懂了恕儿说的话,却还是仔细听了一遍格迩巴的译文,才笑着开口道:“你褪一件衣裳,我撤一支军。”

恕儿嘴角一弯:“那我褪两件呢?三件呢?你有那么多军可以撤回漠北狼城吗?”

赫兰野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调戏,怎能咽下这口气?斜眼盯着楚王,目光犹如贪婪的狼,又如狡诈的狐,抑扬顿挫却又慢条斯理,生怕说错了或是漏说了什么:“你,当下,当众,‘连续’,褪,二十七件,衣裳。我,撤,戎族,九部,二十七支,大军。你,有那么多,衣裳吗?”

恕儿故作为难,顿了片刻不去接话。

赫兰野心下舒了口气,暗笑这楚国的女子虽然长得美貌,却也太过年轻气盛、信口开河。豺狼虎豹都吓不住戎族人最敬重的勇士,一个小女子的戏言,怎么可能唬得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见楚王不说话,倒也不再步步紧逼,而是腾出时间来吃了些饭菜。在草原上东征西讨多年,一统戎族九部的他,向来认为,与其逞口舌之快,不如多吃点饭菜。

谁知他还没好好咽下几口肉,那楚王又说:“赫兰野汗王是草原上最守信诺的勇士,我东方恕也是九州最守信诺的女子。今日大宴,我褪几件衣裳,你就将几支戎军撤出晋阳关,撤回漠北狼城。如果我褪了衣裳你却不撤军,那么今日大宴,你的衣裳一件也别想留在你自己身上。这样的游戏,你敢玩吗?这样的承诺,你敢给吗?”

赫兰野以不服输的性格吃下了楚王的激将之言。

这世上,还没有我赫兰野不敢玩的游戏!也没有我赫兰野实现不了的承诺!

就算她是个妖魔鬼怪,能从身上源源不断地变出一百件、一千件衣裳,我也可以将九部的军队拆成一百支、一千支去撤。就算我们戎族的勇士全都退出了晋阳关,全都回去了漠北的羚格草原,我又没有承诺永远不再打回来!

你如果真的把我逼急了,我现在就可以拿着辛督桀的弯刀,当着楚国的文武百官,砍下你那颗美貌的头颅!我可没有承诺不杀你。

理清了缜密的思绪,抚平了心中的愤怒,又收敛了骨子缝里的贪婪欲念,赫兰野若无其事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敢。楚王殿下,请!”

恕儿早就听说过戎族人重诺守信,好不容易引得这个汗王做出撤军的承诺,当即二话不说,纵身跃下龙椅。

楚王转身、腾空,轻盈落地间,长裙已然离身飘落,在大殿平滑的黑玉石上铺成了一汪血色的湖泊。清风携香,湖泊的边缘镶嵌在玉石上,湖泊的波纹凝固在时光里,成了昭凰楚宫千秋殿上最令人难忘的一道风景。

恕儿将手中一条极细的仙沪雪蚕丝腰带扔到了地上的长裙旁,文武百官咋舌无语。

恕儿闭着眼睛,看不到楚国文武惊讶又羞愧的表情,心中自然毫无波澜。就算看得到,她心中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恕儿清楚地记得,她的另一位义父,齐煜王萧寻,曾在蜀国青石台时对她说过:“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做事也干脆利落。你若是能学到蜀王身上这点‘不拘小节’的品质,日后必能成大事。虽然身为女子,很难不拘小节,但义父觉得,你不会是世间普通的女子,也不必拘泥于世间普通的‘小节’。”

此时的“小节”,就是二十七件仙沪雪蚕丝织成的薄如蝉翼的纱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衣裳坠地,轻似落羽。刘瑢死后,为了在一隅之地安身立命,为了保护女儿的安全,名节于她,早就是连一件衣裙都不如的鸿毛。

如今这鸿毛对楚国来说,既然很是重要,那么她给就是了。

她是楚国之君,她不给,谁又能给呢?

她想,即使我的夫君还活着,他也不会怪罪我今日的鲁莽无礼、自毁名节之举。

独自立于千秋殿上的楚国女君,面朝戎族众人的方向,指着地上的衣裙,笑问道:“汗王可还重诺?”

虽见楚王仍然衣衫整齐,未露中衣,但一件衣裙的确已经坠地。赫兰野从衣领之下掏出挂在他脖子上的坠饰。

坠饰是一串金子铸的狼牙,一共二十七颗,每一颗金狼牙上都细细密密地刻有戎文。

赫兰野从牛尾绳上解下一颗金狼牙,交给了身后的戎人勇士,对他吩咐了几句。

辛督桀用戎语对赫兰野嘀咕:“真撤走我的一支军吗?”

赫兰野亦用戎语回答:“先撤走生了病的勇士。她既然给了咱们这个机会,咱们好好利用便是。”

辛督桀再没异议。

赫兰野又对格迩巴道:“你告诉楚国人,什么是狼牙金令。辛督部的后军见到我的狼牙金令,必会撤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戎人格迩巴朗声对千秋殿上的楚国文武说:“我们戎族人的狼牙金令,就好比你们九州人的调兵虎符。我们的汗王已经下令,将一枚狼牙金令与一件楚国大王的衣裳一起送到宜德城外的辛督部军营。辛督部的首领见到这枚狼牙金令,就会撤走辛督部三支军中的一支。”

恕儿听到“狼牙金令”,立刻想起了刘瑢曾给她描述过这种戎族人的令符。

既然真的激戎族汗王拿出了如此珍贵的一枚狼牙,恕儿丝毫不敢懈怠,生怕戎族人当场反悔。

她仍闭着双眼,微微低头,朝赫兰野的方向柔美一笑,眉眼弯弯,胭脂红润,做出一副与情郎相会时的娇羞模样,对赫兰野说:“戎族的汗王果然是个重信守诺的英雄好汉,难怪戎族九部二十七军都对你敬重、臣服。

你不远万里而来,我虽是楚王,却除了美酒佳肴之外,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听说戎族人能歌善舞,每逢节庆、祭祀,或是家庭和部落之间相互表达感谢,都会围着毡帐外的篝火跳舞。

赫兰野,为了感谢你拿出狼牙金令,遵守撤军之诺,我为你跳一支舞,可好?”

楚王说话间,楚宫侍者将大殿上的红裙拾了起来,尚未叠好,便已双手献给了戎族汗王。

赫兰野接过依然温暖的红裙,闻到红裙上附着的若隐若现的碧凉凝香,不禁暗嘲自己是否酒喝得太急了,竟想多看那从未睁眼看他的楚王几眼。

但他立即克制住了自己的眼睛,并不回答楚王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格迩巴,与他说了几句话。

格迩巴对楚王道:“我们的汗王说,他很荣幸能看楚国的大王跳舞。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楚国的大王一直不愿睁开眼睛看一看远道而来的戎族客人?难道,这就是你们楚国的礼仪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轻轻抚了抚额角的碎发,闭着眼睛,缓慢而柔和地回答:“原来赫兰野汗王不仅勇猛,而且还非常聪明。这正是楚国的礼仪。

我们楚国的礼仪是,与人交谈时,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用一直盯着看,但最起码要看一看与自己交谈的人,以示尊重。

可惜,很不巧,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赫兰野与我交谈,我若睁开眼睛,却不知如何才能看着赫兰野的眼睛听他说话,这便是不敬。与其不敬,不如闭着眼睛。”

赫兰野在惊讶中听完了格迩巴翻译的每一个字,再难抑制自己的目光。

他看着大殿上唯一的女子,看她肌肤盛雪,看她乌发绵绵,看她眉眼弯弯,看她巧笑嫣然,却忽然发觉,她娇小而华丽的躯壳里竟然装着一个勇敢无畏的灵魂。

她如此从容不迫,如此风采照人,却竟然,是个盲女?

恕儿趁赫兰野语塞,立即笑道:“汗王不必担忧,我虽是个瞎子,但你不是瞎子呀!你且帮我看一看,看看我跳的舞,有没有你们戎族女子跳的好看呢?”

赫兰野听得懂这个“看”字。恕儿一句话里用了许多个“看”,字句无锋,却字字戳到了赫兰野心里的一小片柔软之处。

他还未来得及听说,楚王换成了女子,也未来得及听说那女子的美貌,更未来得及听说那美貌的女子竟然患有眼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不禁感慨,世间众生万物,果然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

就连他自己这个堪称戎族第一人的大汗王,心头也有一块缺口。而那缺口似乎在慢慢愈合,刚刚形成了一小片柔软,却不知怎的就被面前的小女子戳得生疼。

赫兰野不忍为难这个美貌又可怜的小女子,也不愿刁难这位值得他敬重的楚王,于是别无他言,只说了一个“请”。

恕儿以手势示意乐师奏乐。

七弦琴声悠悠响起,一琴响起,又起一琴。七尾七弦琴,如水波漾然,源源不断,时而淙淙,时而汹涌,时而欢愉缠绵,时而悲恨不绝。

山涧溪水,东海巨涛,尽在这曲《别词》。

山涧清冽,闻之生悦,而后大浪澎湃,携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悲凉。

这是流传楚越之地百余年的七弦琴曲里最为复杂的一首。虽名为《别词》,却因其曲调复杂,至今无人为其填词,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谱的曲。

大殿上,恕儿随熟悉的曲子再次踏起了周乐王所创的玄女舞步。未执宝剑,只剩步履生花,舞若仙娥。

她长袖翩飞,似剑锋出鞘。玉钗碎地,释了发冠与一地珍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她步若疾风,扬起了未束的乌发与一件接一件的仙沪薄纱。

自从刘瑢离她而去,恕儿始终有个心结,就是从未给她的夫君跳过一支舞。

此时的恕儿,眼前一片漆黑,脑海中却不禁闪过一幕幕她与刘瑢初登璇玑孤岛时的情景——

彼时海边红霞渐微,孤岛正逢日落。

少女故意刁难着总是自信满满的少年:“诸葛少爷如此博学,可知周乐王所谱的哪首曲子最难弹?”

少年笑盈盈地看着少女:“周乐王写的曲子其实都不难。他写的曲子,他都填了词,或者还没来得及填词。能填词的曲子,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

“哦?那这世上,最难弹的曲子是哪一首?”

“是素仙前辈所作的一曲《别词》。”

“没听过。你会弹吗?”

“你长在陈国,自然没听过楚宫里顶级的乐师才弹得出的曲子。我会弹,但是我弹不出小时候随义父去楚宫时听过的版本,因为我只有两只手,一张琴,而楚宫里却有十四只手,七尾琴,还有后人添加的其他乐器,与那七尾七弦琴的旋律相辅相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去楚宫里听这曲子,不然,你弹给我听?一张琴,两只手,听个调子足够了!”

“主公想听曲,这有何难?”

夕阳落在海上,晚风抚过琴弦。

少年慵懒,一曲弹罢,便躺在一片平整的礁石上,将一条腿翘到了天上。

少女坐在他身旁,满心欢喜地说:“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原来素仙前辈竟有如此天赋!”

少年瞥了她一眼:“难道不应该夸我有天赋吗?”

少女不理他,径自问道:“这是素仙前辈写给周乐王的曲子吗?”

少年点了点头:“这是周乐王死后,素仙前辈为他写的最后一首曲子。我义父说,这首曲子的厉害之处在于,‘别词无言,却已诉尽平生憾事。’”

“那应当是首极为悲伤的曲子。可是,为什么这首曲子里也有轻松欢快的部分?难道是你擅自加进去的?”

“我哪有本事篡改素仙前辈的大作?不过,你这问题倒问得很好。一时间,我竟也答不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终于也有你答不上来的问题啦!”

“我又不悲伤,为什么要理解这首极悲之曲的意境?”

……

此时随乐而舞,恕儿忽然便有了答案。

没有喜悦,何来悲伤?没有相聚,何来别离?

原来,这首曲子里,最悲之处,并不是沉吟咏叹之调,而是那些一阙过后便再无往复的欢愉之音。

原来悲极而无需言,思深而无需见。

舞至酣畅,恕儿自然而然地睁开了双眼。

蓦然间,赫兰野看清楚了那张明丽的容颜,也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赫兰野记得,多年前,他亲率赫兰部最精锐的勇士,打算在芜城郊外的战场上杀了那个武艺高强的丑赵王。

那时候,赵王寡不敌众,他浑厚的掌力狠狠打在赵王身上,喂了毒的弯刀也砍伤了赵王,眼见大功就要告成,他的弯刀却忽然被一柄长剑横空拦截。

长剑寒芒耀眼,赫兰野抬头去看白马上的执剑之人,却见身着战甲的不是什么胡子拉碴的威猛武士,而是一个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身形娇小,骑在马上好像都没什么分量,所以她的白马也十分灵活。

她的剑是好剑,锋利又轻便,而比她的剑更加耀眼的是她的剑法招数。

那剑法刁钻古怪,似与赵王时而使出的剑法很是相似,明明没什么力气,却招招果敢狠辣、疾行如风,令赫兰野目不暇接。

他没有想到,晋阳关内竟然有如此勇敢又厉害的美貌女子,于是暂且收了杀招,甚至放轻了几分力道,边招架她的剑法,边用戎语赞叹:“竟然来了一头小母狼!你是丑赵王的妹妹吗?不对不对,赵王那样丑陋,怎会有个长得像小花一样的妹妹?”

他更没想到,那女子竟然立刻用戎语对他说:“一头小母狼!你是丑赵王的妹妹吗?怎会长得像小花一样?”

赫兰野闻之,登时一愣。英勇厉害的美貌姑娘,竟又如此俏皮?

他自然不知这位姑娘正是周游列国,会说诸国方言,通晓音律,自幼便颇有语言天赋的楚国公主东方恕。

十个围攻赵王的戎族高手亦听到了那女将军说的话,不禁齐齐看向他们的狼王大汗。众人分神的须臾工夫,已被百余楚国精兵冲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后来,那女子救了命悬一线的赵王,策马扬鞭而去。赫兰野则被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围困在剑锋之下,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少年,狼狈回营。

这些年,他从未刻意想起过那位在芜城战场他的弯刀下救了赵王的女子,但在记忆深处,他也从未忘记过那一瞬惊艳的景致。想必若是有人提起,他仍会记忆犹新。可惜,这些年,从未有人向他提起过那次狼狈的战绩。

直到方才,这位正在大殿之上翩翩起舞的楚国女君亲口对他说:“宋王刘璟是我女儿的父亲,赵王独孤谲的命,是我救的。这就是我与宋王和赵王的关系,你们明白吗?你们若能撤军,撤出晋阳关,我可以保证,在你们返回晋阳关的路上,宋国人和赵国人都绝对不会加害你们。”

他甚至听了两遍,一遍周文,一遍格迩巴翻译的戎语,却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这位婀娜多姿的楚国女君便是当年芜城战场上身着铠甲,救赵王于弯刀下的女剑客!

直到她睁开双眼,直到他看到她那一双熟悉的眸子里露出了依旧倔强的目光……

他才恍然认出了她!

此时乐声未歇,楚王也才褪了三次衣衫,赫兰野忽地站了起来,随手抽出了身旁辛督桀所佩弯刀,大步朝恕儿走去。

恕儿沉浸在琴声与舞姿之中,并未察觉赫兰野正向她走来。

东方愆起身提醒恕儿道:“姐,小心赫兰野的刀!”

安邑王话音未落,殿上乐声骤停。

恕儿也收了舞态,有些怅然地独自站在大殿中央,不知该看向何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东方愆立刻跃到恕儿身旁,将手中长剑挡在了恕儿与赫兰野之间。

恕儿垂目片刻,又抬起头来,看向赫兰野略微右侧的位置。

赫兰野见她双颊红润,笑容明媚,犹沐春日暖阳,却也看得出,她的目光凝滞在他身旁的虚空里,与当年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的确不同。

当年她的眸子像她长剑上的寒芒一样鲜活而耀眼。

可是现在,她的眼睛如墨玉般,仍旧映着微弱的光亮,但那也只是映了大殿上的烛光,她的眼睛本身,唯有死水似的枯沉之气。

看到她如今的眼睛,就连挂在她脸上的笑容都瞬间令他不寒而栗。

不等赫兰野的任何动作或是言语,恕儿抢先对他说:“戎族的大汗王,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你们戎族的勇士和牧民,还怎么信任你呢?”

赫兰野依然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恕儿说:“你不是忘了吧?刚才你当着我们楚国文武百官的面,也当着你们戎族勇士的面说,我褪一件衣裳,你撤一支军。你还说,我若是当下,当众,连续,褪,二十七件,衣裳,你就,撤,戎族,九部,二十七支,大军。”

赫兰野听懂了恕儿说的话,扫了一眼她身上单薄的衣裙,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三件衣裳,不屑道:“三件,三支军,可以撤。”

恕儿侧头对东方愆道:“你将我的衣裳拿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东方愆拾起地上的衣裳,不情不愿地交给了恕儿。

恕儿轻轻捻了捻衣襟,将一件红裳分成了数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又一件一件地任其坠落在地。

楚国仙沪雪蚕所织的纱,是九州最昂贵的衣料。它比发丝还要细,有多柔软,就又有多强韧,因此细而不易断,薄而不易破。

雪蚕纱衣件件坠地,恕儿迅速朗声数着:“一件,两件,三件,四件,五件,六件,七件……十件……二十件……二十七件。”

数罢,她又抬头看向赫兰野旁侧的虚空,说:“大汗王,我用二十七件衣裳,换你剩下的二十六枚狼牙金令,还让你多赚了一枚呢!你若不将戎族九部二十七支军全部撤出晋阳关,就是妥妥当当的失信于人了!”

赫兰野哈哈大笑,不禁用戎语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这头小母狼还是这样刁钻狡诈!”

不等格迩巴翻译,赫兰野回头吩咐格迩巴说:“你告诉楚国人,既然是他们先使诈,用这等刁钻诡计逼我撤军,那我也不能任由楚国人肆意玩弄。

既然楚国的大王欺负我虽然看得见楚国的衣裳,却不知道楚国的衣裳能做得这么薄,那也不要怪我欺负楚国的大王双目不能视物。

只有公平比试,我才能兑现承诺。不然,就并不是我失信,而是,楚国的人失信。”

听罢格迩巴一丝不苟的翻译,殿上的楚国文武倒是比费力跳舞的楚王先不乐意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有人叫嚷着:“撤军就是撤军,既然敢玩,就得愿赌服输!”

戎族武士也用戎语叫嚷了回去:“明明是你们楚人狡诈,骗了我们!”

格迩巴忙着帮两边翻译,片刻之后便被搅得脑仁疼。

恕儿不理众人,单独问赫兰野道:“你想如何公平比试?”

赫兰野直接用周文说:“你,用剑。我,用刀。

比武!

你赢,我撤军。

我赢,你开宜德城城门,开临江城城门,把楚国,给我们戎族人。

你敢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楚国文武见楚王沉默不语,便交头接耳起来。

“虽然听说殿下武功很好,但她眼睛瞎了,还如何能比武?”

“可是她若不比,那些戎族人肯定赖账不撤军。”

“她若应了比试,会不会被那戎族汗王一刀砍死?”

“殿下不会不应战。”

“就算殿下赢了,戎族人就真会撤军吗?”

“咱们楚国怎么就这么倒霉!就不能过几年安生日子了吗?”

“自从重开了昭凰宫,咱们这几位大王全都变成了短命鬼。今日是又要演一出血溅千秋殿了吗?”

“唉!咱们这位女殿下,已经很是不容易!你就积点口德吧!”

众人议论纷纷时,东方愆仍横剑护着恕儿,冷冷对赫兰野道:“你忘了是谁把你绑到这里来的吗?就你那点微末刀法,连我十招你都接不住,还配与我姐比试?”

赫兰野听懂了,却不睬东方愆,还是等待着恕儿的回答,心想:“当时我在营帐里熟睡,你和你那个护卫只是打赢了我身边的护卫而已。你们深夜闯入我帐中,出其不意,又是二打一,我自然遭了你们的暗算。既然你们九州人都喜欢玩儿阴招,我也就只能入乡随俗、现学现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等殿上文武一通议论过后终于安静下来,又拭了拭自己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珠,摇头道:“汗王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与汗王比试,很难赢。”

赫兰野不说话,而是忽然挥手一拳,朝恕儿面门击去,若无东方愆以掌阻拦,赫兰野已经一拳打在了恕儿脸上。众人一片惊讶,东方愆怒喝:“你做什么!”随即拔剑指向赫兰野。

赫兰野见他方才挥拳时恕儿纹丝不动,毫无察觉,才确信了这位楚国女君真的目盲不能视物。若是常人,早该退开或是像东方愆那样以掌相接。

赫兰野笑着退开了一步,对恕儿说:“你,看不见,是真的。”

恕儿望着漆黑的虚空,缓缓道:“但我愿意与汗王比试。万一赢了呢?传扬出去,便是以我一人之力,抵了你戎族九部二十七军之力。这样的勇士,你们戎族的草原上,可有吗?”

赫兰野不答,却已目光灼灼,似是见到了一件绝世珍宝。

他记得,在寒冷的毡帐里,他的父亲临终前对他说:“一统戎族九部,就是要以你一人之力,抵了戎族九部二十七军之力。这样的比试,你很难赢。这样无所畏惧的勇士,在我们的羚格草原上,早就已经没有了。”

那时,他不过十七岁。他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地说:“有。”

他的父亲问道:“即使死,你也会坚持这场比试吗?”

赫兰野的回答是:“人总会死的。我不会为了逃避死,而逃避自己活着时的目标。”

恕儿轻蔑一笑,却听赫兰野沉稳答道:“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伸出手,对东方愆道:“爹爹送给你的宝剑,暂时借给我用一用。”

东方愆仍横着剑,皱眉道:“你何必跟这蛮人拼命?”

恕儿的手已经抚过冰凉的剑身。

与戎族汗王赫兰野比武之前,楚王东方恕在昭凰宫千秋殿说的话,被永远记入了楚国史册:“生而为人,必有一死。死而无憾,应是死的最高境界吧?将为城死,王为国死,何憾之有?”

东方愆虽然再三阻拦,但他与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天灾人祸接踵而来之际,跟戎族人谈判议和,眼下不仅是楚国,也是宋国和赵国唯一的选择。

楚国虽能生擒赫兰野、软禁赫兰野,却绝对不能杀了他,否则,戎族人非但不会撤军,还会打着为他报仇的名义,在楚国甚至九州之内烧杀肆虐。

既是议和,对方提了条件,便不能不应。只是比武这个条件,比恕儿预想的条件要困难些。

恕儿握住了剑柄,东方愆却仍不放手。恕儿微微侧头,舒然一笑,对东方愆道:“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活在阴谋诡计的漩涡里。我所信任的人,全部都工于心计。就连我自己,也妄图学会此道。今日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可以让我用光明正大的方式一决胜负,你就放任我再做回以前那个在西岭比武、在青石台比武的自己吧。我很怀念那时候的自己,也很怀念那时候我眼中所见的世界。”

恕儿说得波澜不惊,东方愆却不禁稍稍松开了手中的剑。

恕儿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向赫兰野,对他喝道:“我若赢了,你须立即撤军!”

赫兰野拔出弯刀相挡。宝剑宝刀相接,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却没有盖住赫兰野应的那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赫兰野的弯刀比恕儿手中的长剑要重许多,他挥刀的速度却不比恕儿挥剑的速度慢下分毫。如果弯刀不与长剑的速度一样快,恕儿抢了先机一路攻去,赫兰野未必能挡住她的剑锋。

可是弯刀比长剑厚重,刀身也比剑身宽大。如此速度,弯刀所过之处便掀起了不同于长剑所过之处的一种风声。

恕儿闻声辨刃,并不在意赫兰野的面门、五脏、四肢究竟在哪儿,而是用长剑之锋紧紧绕着他的刀身,令他抽刀不得,一把宝刀,竟无处施展。

恕儿剑法之快,已经令千秋殿上的一众楚国武将、侍卫和戎族武士全部愕然。

楚国武将低声惊叹:“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殿下用的剑法招式!”

“难道是越人剑法?”

“应当是乌衣剑法?”

“乌衣剑法不是很丑吗?有那么飘逸灵动吗?”

“越国灭了之后,越人剑法不是失传了吗?”

“两百年没亮相江湖,不代表就没人会。”

“公子愆练过百家上乘剑法,阵前我尚且能看清楚他的剑锋所指,以此辨认他的剑法招式,可是殿下的剑锋,密不透风,我到现在也没看清楚过几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的天呐!我还以为殿下只会跳舞一样的花架式!不愧是当年四国盟军青石台比武选将选出来的齐国女将,也不愧是芜城大战救赵王于戎人刀下的楚国安邑王啊!”

“之前我还觉得楚国王族无人,先王又与公子愆不和,才能让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坐上楚王之位。没想到,殿下居然这么厉害!”

“殿下好歹嫁过齐王刘瑢。你难道忘了齐王刘瑢的武功有多厉害吗?还有他那个天下第一的卫王义父,随便指点谁一下,便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且殿下在青石台比过武,又在蜀宫里成过亲,必然也跟蜀王相熟。那天下第二的蜀王,随便指点谁一下,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啊!”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众人观看得如痴如醉时,赫兰野的弯刀忽然冲出了恕儿的剑锋之围。

弯刀勾住了恕儿的腰。

众人惊呼,生怕楚王纤细的腰身根本抵不过这口厚重的宝刀。

一呼未止,却见赫兰野的脖颈旁、衣襟处,已经架上了一柄长剑。

长剑入肤,赫兰野的脖颈沁出了几滴血。

而弯刀的刀刃上,也滴下了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长剑扼喉,弯刀揽腰,千秋殿上的每一寸呼吸都凝滞了。

“你输了。”

恕儿的声音安稳宁和,好似方才只是比了一局棋,听者根本察觉不到她腰间的刺痛。

赫兰野一手收回弯刀,一手扶开横在脖颈的长剑,皱眉一笑,道:“好。”

他大步走到一行戎族人面前,摘下那串狼牙金令,用戎语对辛督桀和格迩巴说了些话。辛督桀与赫兰野似有争执,最终却还是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格迩巴再次看向赫兰野,见赫兰野点了个头,于是用周文道:“我们的大汗王说,楚国大王的剑法的确赢过了他的宝刀,所以,我们理应言而有信,撤军漠北。”

恕儿目不视物,方才打斗时不知转了多少圈,此时已经不能分辨龙椅在何处,只得站在原地,微微将小臂抵在腰间尚在流血的伤痛之处,只听格迩巴继续道:“只是,戎族九部二十七军的所有勇士,从宜德城走回晋阳关,路途遥远,途经宋、赵两国,肯定凶险万分。为了确保我们戎族的勇士全部都能够安全返回漠北的羚格草原,我们的大汗王邀请楚国的大王随我们同去狼城。”

“什么?那个蛮人说什么?”

“你是真的没听清楚还是在震惊?”

“我是真的在震惊!”

“有什么可震惊的?都孤军打到这个地步了,撤军对他们来说非同小可。他们来时兵贵神速,并没有与宋国和赵国的军队有太多冲突,可是回去的路上就不一定了。就算宋军全都染了瘟疫不能迎战,不是还有赵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所以他们就要挟持殿下陪他们一起走?”

“殿下刚才告诉过他们,宋王和赵王都与她交情匪浅,他们不挟持殿下一起走,又能挟持谁?放眼楚国上下,有谁能与宋王和赵王说上话?”

楚国文臣的议论之声细如蚊蝇。东方愆走到恕儿面前,低声对她说话,才终于打散了这些蚊蝇。所有人都想听到他们姐弟二人究竟在说什么,可是没有人听得清楚。

过不多时,东方愆皱起了眉头,无语反驳,默默收回了恕儿递给他的剑。

恕儿对戎族人道:“只要你们的大汗王遵守承诺,将全部戎族兵士撤出晋阳关,我便可以随你们去漠北狼城一游。”

楚国文臣的蚊蝇又成群结队地飞了回来。

赫兰野对格迩巴说了几句话,闻言,格迩巴眯起了眼睛,辛督桀挑起了眉毛。

格迩巴翻译道:“我们的大汗王说,如果只是带楚国的大王一路同行,恐怕宋国的大王和赵国的大王将误会我们挟持了楚国的大王。他们既然与楚国的大王交情深厚,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挟持了楚国的大王,大概会派很多人来搭救楚国的大王,顺便借此机会伤害我们戎族的勇士。

所以,我们的大汗王提议,用迎娶楚国的大王回狼城为理由,带楚国的大王随我们同行。楚国的大王变成我们戎族大汗王的王妃,这样就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挟持了楚国的大王。”

东方愆正重重深吸一口气,恕儿的手便按在了他的剑柄。

东方愆清俊的样貌难得横眉冷目起来,他十分不悦地问戎族人道:“你们还有什么条件,不妨一起说出来,不要像挤马奶一样磨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次赫兰野倒是不用格迩巴翻译,直接答道:“没了。”

东方愆似乎一拳打在了豆腐上,紧紧握着剑柄。恕儿轻轻拍了拍他握剑的手,对赫兰野说:“明早出发。”

“什么?殿下说什么?”

“你是真的没听清楚还是又在震惊?”

“我自然是真的又在震惊!”

“有什么可震惊的?咱们这位殿下又不是没嫁过人……”

东方愆犀利的眼神落在了那群蚊蝇上,蚊蝇登时沉寂。

……

夜色笼罩着梧桐殿,东方愆端坐在闭目休息的恕儿身旁,心里也笼罩着一层夜色。

他问:“姐,你的伤口……没事吧?”

“没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疼吗?”

“不是我受过最疼的伤,也不是我受过最严重的伤,无碍。”

“明日……你真的要走?”

“你方才不是也听到那些文臣说,反正我也不是没嫁过人。我又不是真的嫁给那个戎族汗王,只是盯着他们撤军罢了。嫁人这个由头,对双方都好。只是……”

“只是小恩怎么办?”

恕儿摇了摇头。“小恩我是一定会带着她一起的,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跟她分开。我不想让她像你我一样,从小不在亲娘身边长大。我刚才想说的是,只是你的登基大典,我无法参加了。”

“楚王之位有什么大不了,登基大典就更谈不上什么。姐,我本想带兵打仗,替你分忧,替楚国分忧,没想到,我竟然长这么大了,还要眼睁睁看你将自己作为人质送出去!还要美其名曰‘嫁人’!你让我怎么跟爹娘交代?”

恕儿笑道:“从前你以假弟弟的身份见证了我和你容哥哥真心真意的成婚之礼,明日你能以亲弟弟的身份送我虚情假意地去成亲,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东方愆憋闷道:“很久没见你心情这么好。”

“我心情好是因为我也没想到一个瞎子能赢了比武,还能将自己再‘嫁’一次出去。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没想到,楚国还会以我为荣,以一个瞎子为荣,以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为荣。”

“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使了什么险招!姐,你动武可以,但能不能不拼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不拼命,怎么能试探出他的胳膊有多长?不试探出他的胳膊有多长,我怎么推测出他的脖子在哪里?”

“所以你就反反复复以乌衣剑法里的一招‘蛇行天下’缠着他的刀,然后故意给他开个漏洞,让他拦腰砍你?”

“你看出来我的剑招啦?我以为我的剑已经挥到旁人看不出来是什么剑招的速度了呢!”

“你的剑的确快,不过,我又不是旁人。我十几岁时随你和容哥哥去青石台,便得蜀王乌邪亲自传授了乌衣剑法,自然看得出来。不过,乌衣剑法的招式,我不敢说自己能达到你的速度。”

“我的乌衣剑法,是你容哥哥教的。不过,这么快的速度,却是我听了蜀王告诉我的越人剑法的精髓,自己练出来的。”

“越人剑法你都不会,知道它的精髓有什么用?”

“蜀王虽然没传我一招半式越人剑法,但他说,越人剑潇洒飘逸,只有不贪心,能知足,才能潇洒。他说,越人剑的最高境界不是什么都练得出神入化,而是知道自己的极限,不要一味贪多,却不将自己已经学会的东西勤加操练。只有无比娴熟,才能显得飘逸。所以,这些年,我只专注练一套乌衣剑法而已,不像你,百家剑法,什么都练。”

东方愆想起蜀王,不禁叹了口气。“他老人家说的也对。”

恕儿道:“练剑如此,做人也如此。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极限,我知道,先王传位给我,是他觉得,他万一出事,楚王之位能够保护我和小恩的性命,但是我也知道,我做不好一国之君。我只会耍耍小聪明罢了,运筹帷幄的事,我做起来实在吃力。我不愿耽误楚国的江山社稷,就只能尽己所能,用几分小聪明去拦下戎族人的铁骑。这是我能为楚国做到的极限了,接下来,爹娘为之付出一生心血的楚国,便要托付给你了。”

“你怎就知,我能做得比你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因为你不是性情中人,不会由着性子做事,而是一直在用脑子做决策。这一点,你比爹爹都厉害,甚至比你的卫王伯父都厉害,更不要提你的容哥哥、林哥哥和我了。你知道审时度势,知道进退有度,知道有条不紊,更重要的是,你向往正义,崇敬光明,文成而不骄,武就而不蛮。你看看你治理的安邑郡,民生富庶,以德为天,长此以往,整个楚国乃至九州各境都会争相效仿。”

东方愆还从未听任何人如此夸赞他,不禁轻咳了一声。“姐,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有脾性和情绪的。比如,我不舍得你走,我也永不会原谅自己放任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恕儿温言道:“愆儿,我最感谢爹爹和娘亲的事,不是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世上,而是他们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其实就算没有戎人来犯,我也不会赖在楚王位上不走的。你才是应该登上王者之位的人,只是你的林哥哥和我,都希望把你这件珍宝藏得更久一些,也打磨得更耀眼一些。如今,你的光彩不该再被封藏。”

东方愆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沉默。

恕儿继续道:“比如你虽舍不得我走,虽十分自责,但你也十分清楚,这是眼下对楚国最好的决定,所以你不得不让自己承受这份自责。再比如,你虽很想杀了赫兰野,但你知道,这个一统戎族九部的大汗王不能杀,所以你就生生抑制住了流窜在你四肢百骸的百家剑法。

史家、言官、悠悠众口,他们评判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以一个人做过什么而评论他的功过成败,却忘了去评判那个人没做的事,以及他明明有能力做却为什么没有做的原因。

可是你能做却没有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了。在我看来,你小小年纪便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做徒劳之事,是非常了不起的。多少帝王将相,都做不到。”

东方愆道:“你不必再夸我,这些,都是爹爹教导我的。你不在爹爹身边长大,定然不知道他是个活得多么通透的人。”

恕儿笑问:“那爹爹有没有告诉你,‘东方’只是个假姓氏?你我的真姓氏,是九州分崩成九国之前的大周王族‘甯’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天还未明便从楚宫出发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连早市都尚且无人的临江城。

天边渐亮,城外的官道边,已经有了几分绿意春色。

恕儿一身素衣,发髻上只簪了朵白色的花,坐在并不华丽的车辇里,怀里抱着还在酣睡的女儿。

东方愆沉默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不禁想起昨夜恕儿对他说的话:“你我的姓氏,并非‘东方’,而是大周王族的‘甯’姓。五百年前,大周虽亡,但周乐王并没有立刻殉国而死。他带着他的儿子来到楚越之地,将他的儿子托付给了楚越之地最为富足的诸葛世家。他的儿子隐姓埋名,长大成人之后便扎根在楚越一代,改姓‘东方’。

楚越之地的‘东方’一族,人丁从未兴旺过,但也从未凋零。你我的祖辈,承诸葛世家的照顾,得以世代闲散,逍遥山水,虽书香满门,在爹爹之前,却从未有人加官进爵。

爹爹不得已登楚王位后,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世,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对我讲。我们的身世,是你容哥哥告诉我的。

爹爹不说,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一统九州的大业,根本时机未到。而你容哥哥告诉我时,大概是想肩负起他义父一统九州的心愿。

今日我将‘东方’氏的渊源告诉你,却无关什么一统九州。我只是怕我这一走,再难回来,也再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件事。”

东方愆诧异了一瞬,却只是笑了笑。“这样久远的事,能传到你我这辈人的耳朵里,真是个奇迹。不过,是不是大周王族又有什么要紧?周乐王全身上下流淌着最纯正的周王室的血统,结果还是败走孤岛。身世血缘这样老气横秋的东西,爹爹从未放在眼里,林哥哥为政时也试图打破,你也是拿身世血缘当掌中玩物,我就更不需要镀这层金在自己身上。

于我而言,身世显赫却毫无才干,就是废物。德才兼备却无血统亲缘,也自能成一番气候。所以,咱们的祖上是帝王将相也好,是山野村夫也罢,跟咱们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正想着昨夜的对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东方愆轻声道:“姐,咱们到惠王陵了。”

恕儿将怀里的小恩抱给了一直坐在她身旁的颜笑,便随东方愆一起走下马车。

凌晨小雨淅沥,墓碑冰冷潮湿。

恕儿从袖中掏出手帕,一笔一划地擦拭着墓碑上镌刻的“楚惠王林璎”几个大字。

她哽咽着,却未流泪。良久后,她摘下发髻上的白色小花,俯身将花放在了墓碑前。

“小璎,你若在,肯定会想出更好的应敌之策。可惜,我们谁都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今日走得匆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看你。不要怪我,谁叫当时你也走得匆忙呢?”

说罢,恕儿转身上车。

东方愆却被恕儿推下了车辇。“姐,我再送你一程吧。”

恕儿摇了摇头。“殿下该回去听千秋殿的朝会了。”

“姐……”

“放心吧,我先替你去听一听羚格草原上的歌谣,再替你吹一吹天芒山里的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姐,既然楚国的将军、兵士一个不带,只带这么些楚宫侍卫有什么用?我已经让妄谈兄和他手下的几个高手一路护送你。”

“不必了。我为九州百姓远嫁漠北,也为戎族人能安全到达晋阳关,一路之上,不论敌我,没有谁会害我。楚国的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兵士也是护国安民的,跟着我去漠北并无用处。妄谈现在是璇玑孤岛的岛主,他有诸葛世家遍布九州的生意要看管,你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亲力亲为。

楚宫侍卫送我到宜德城即可,连宋国都不必冒险踏足。

出了晋阳关,我带的人越少,越显得我没有值得被图谋的东西。颜姨姨和赵七叔与我和小恩同行,就足够了。”

“那总要有人保护小恩吧?”

“自从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小恩一直都拉着我的手,在我身边当我的眼睛。我和她寸步不离,如果连我都保护不了她,还有谁能呢?”

“姐……”

“等你得空时,替我去虞陵陪爹娘说说话。别送了,或许哪天我就回来了呢?你送的越远,就显得我好像会离开的越久!”

东方愆只得作罢,最后说道:“我一定会派人去漠北狼城接你们的!”

恕儿放下车帘,心中暗叹:“愆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再不需要我这个姐姐阻碍他的坦途。大家都觉得我走得太过匆忙,但其实于我而言,茫茫九州大地,早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离开不过就是一抬脚的事。”

于是夹杂了戎族人的楚国人马一路西行,不过数日,已越楚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

这日晌午,刘瑢得闲,带了薛繁一起暂时离开宜德城内的楚军军营。两人走在家家闭门、户户不出的宋国旧都城里,想找些街头小吃,却无人叫卖。

薛繁摘了帷帽,又揭下蒙了口鼻的白布,深吸了几口春雨过后的气息,在太阳底下舒展着筋骨道:“不弃哥哥,咱们找不到宜德的特色小吃也没什么,只要能让我的鼻子和嘴歇一歇,别再闻也别再吃我爹配的那些预防瘟疫的草药,我就快活得很!”

刘瑢摇头一笑,又把帷帽戴到了薛繁的头上,心想,那些草药虽然难闻难吃,但效果奇佳,我们这些人天天用着,加上一直戴着帷帽与遮面的布料,果然没染病。

城中空荡,薛繁没找到可看可吃可玩儿的东西,便又对刘瑢说起了说不完的话。

“我爹虽然脾气古怪,配的药也古怪,但他真的是我最佩服的人!长大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和我爹一样的人!”

刘瑢停了脚步,静静看向薛繁。

薛繁并未察觉这句话带给刘瑢的触动,搀着他继续前行。

“你一定想问我,在我眼里,我爹是什么样的人,对吧?

我爹呀,他是个背负着恶名做好事的大好人、大善人!不过,大多时候,他做什么都不留名,他也对好坏善恶的评价毫不在乎。恶名都是因为别人嫉妒他,才硬塞给他的。

他是卖了很多毒药,但他也卖解药呀!他卖出去的毒,全都是可以解的毒。人们到药王山买解药,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但是大家都只知道指责他卖毒药,却从来不感谢他卖解药。而且他们不知道,很多毒药根本不是出自药王山的,却也能在我们药王山里买到解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即便这样跟外人解释,他们也还是会说:‘那你们药王山只卖解药就好了呀!为什么还卖毒药?卖毒药就是作恶!’

可是,没有毒药,何来解药?有些解药虽可解毒,但没有中毒就单独拿出来用那‘解药’,‘解药’就变成了毒药!还需另一种毒药去解毒。所以,解药和毒药根本就不可能单独存在。他们是相生相克,相依相抗的。

即使懂了这层缘由,他们又会说:‘那就毒药解药都别卖!干脆别卖药!’

可是,不卖药,哪来的钱供我们研究药理?我们药王山不卖药,总有别人会卖。既然五花八门的毒药早就存在于世,又不是我们药王山开启的先河,那就需要有人能弄明白这些毒药。只有弄明白了,才能控制它们,而不被它们所控制。

就比如这次治瘟疫吧,我爹就是要先弄明白它,才能治好那些病人。”

薛繁正滔滔不绝地赞扬药王山掌门薛久命,忽见前方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马。

队伍约有百来号人。那些人虽着楚国服饰,看起来却不像巡城的楚军。几辆装潢华丽的马车夹在队伍里,看起来也不像是运送军粮的粮车。

队伍迎面而来,原本走在大路中间的两人只得闪避到一旁。

薛繁疑惑:“这阵仗,不知是哪路达官贵人,竟然不怕死地来咱们这座内忧外患的城里玩儿命啦?

不对呀,宜德城外里三圈外三圈,里里外外好多圈,全都是戎族人!宜德被戎族人围得铁桶似的,才这阵仗,怎么进得来呀?而且他们衣着光鲜,根本没有与戎族人打斗过的痕迹。真是奇了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看着由百来号楚国士兵环绕着的几辆车辇往出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驶去,刘瑢一阵疑惑过后,猜出这车驾之中的人物定然有那戎族汗王赫兰野。

眼下整个楚国的人都知道戎族汗王被公子愆擒了去,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包围了宜德城的戎族大军。他们仍然隔三差五地凶猛攻城,好似并不怕楚国人拿他们汗王的性命相要挟。好在守城的楚军将领是痛恨戎人的蜀国大将翼枫,才没让戎族人有半分攻下城池的机会。

刘瑢心想,既然对戎族汗王擒而不杀,必然留他性命有用。戎族人丢了汗王还不撤军,肯定是汗王对他们下了不许撤军的誓死军令。而要解除这道军令,还需要请回下此命令的赫兰野本人。只是不知,一路护送戎族汗王回来此处的楚国将领是谁?

刘瑢方才仔细看了,那几辆车辇上连安邑军的令旗和标志都没有,车却是宽轮大轿,车身应是楚国最舒适且奢侈的设计,但外面装饰的却十分低调。若是东方愆,应该不会乘坐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车辇,也不会请几百名楚国高手护送。毕竟,以他的武功造诣和在楚国的名望,根本不需要遮掩行踪,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保驾护航。

而且,若真是东方愆,这些人早该在入城之前就遭到城外戎族人的报复袭击了,免不了一场浴血大战,怎么会如此衣冠齐整?

刘瑢只能隐约猜到,赫兰野被捉后,应是与东方愆达成了某些协议,东方愆才派人送他回来撤军的。可是楚国能有什么东西能跟楚国本身媲美呢?要能达成协议,总该有所交换。能让戎族汗王用他的野心交换的东西,又能是什么?

难道是治疗瘟疫的药方与疗法吗?

翼枫虽然用了薛久命的方法,派人将瘟疫传去了戎族军中,但是薛久命是刚刚才大致拟定了最佳的治疗瘟疫的药方,距离最后的定夺还需要一点时间。既然还没有最后定夺,这个消息便连镇守宜德的翼枫将军都还不知道,又岂会传到东方愆那里?

既然不是药方,楚国又能拿什么做交换?若是擅自给赫兰野一个画饼般无法实现的承诺便骗他撤军,戎族人向来重诺,发现被骗之后肯定会因为愤怒而更加肆意地践踏九州土地!

刘瑢越想越不安,便拉着薛繁回了楚军里的医师营。

医师营中,秦板蓝正卧在榻上大骂翘着脚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薛久命:“你个奸诈的蜀国山民!亏你还是个医师!你要与我们抢治瘟疫的功劳,也不用使这么恶心低劣的招数吧?你这个山中贱民、奸诈蜀商,怎么还坐在我面前脏我的眼睛?赶紧滚,赶紧麻溜地滚远点!你吃了我们楚军里这么多口粮,西岭里那么多毒物,都没有像你这么大的一只毒老鼠!”

若不是秦板蓝的口鼻被白布遮着,横飞的唾沫星子估计早已将薛久命淹了半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繁撇了撇嘴,低声对刘瑢道:“他一醒来就骂我爹……他这副样子,显然已经好了,还赖在床上躺着,真是不知好歹!”

刘瑢心中暗笑,大概躺着骂人比较舒服?

卧榻一旁,另一个楚国医师胡曲莲道:“师弟,你少说两句吧!这位蜀国大夫不是已经尽力救治你了吗?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定然已经痊愈了,这还要多亏了这位蜀国大夫呢!”

薛久命气定神闲地对胡曲莲说:“是你师弟不听话,非说以白布遮面这样预防瘟疫的方法实在难看至极,所以才染上了疫病,于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他骂我也就罢了,别老是捎带上蜀国好吗?他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傻了?难道他忘了,公子愆带着戎族汗王离开宜德后,若是没有蜀国的翼枫将军替楚国镇守这座宜德城,这城早就守不住了?”

不待胡曲莲从中劝和,秦板蓝又高声纠缠薛久命:“是你说要是有个医师染了病,才能更细致地描述出用药后的反应!方便你调整药方!是你看不惯我,所以才使了奸诈方法,让我染了疫!还有,翼枫将军镇守宜德城虽是帮了我们楚国,但是他自己就没私心吗?以前四国盟军和宋国打仗,他差点在玉都城外折在宋军手里,所以他现在才占着宋国旧都宜德不放!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真心为楚国守城,还是自己在盘算什么?依我看,你们蜀国人都不可信!”

薛久命不应,自顾自地提笔在案头的一纸药方上写下了几个字,对胡曲莲道:“药方定了,你去通知翼枫将军吧。”遂又抬头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刘瑢和薛繁。

胡曲莲看了看药方,笑道:“仁兄将这药方以我师弟的名字命名了,真是妙哉!‘板蓝清瘟方’,很好听。”随即将药方递给了刚从榻上跳起来的秦板蓝。

秦板蓝见那最终敲定的药方里竟然只加了一味“糖”,登时怒极,指着薛久命道:“你一直给我喝的药怎么不加糖?每次都把我苦晕过去了!”

薛久命浅笑:“不是你说的,只要能治好瘟疫,多苦的药你都尝吗?不弄苦点,怎么能彰显出你的英勇无畏?”

秦板蓝“哼”了一声,不再理薛久命,而是一边拉着师兄胡曲莲往门外走,一边对他说:“良药苦口,他却将这药弄得甜了吧唧的,搞得跟假药一样!假药一样的味道,冠了我的名,有什么好?”

胡曲莲道:“师弟啊,药假与不假,和其味道如何没什么关系吧?城中多有小儿染疫,染疫本就痛苦,再让那些小娃娃吃那么苦的药,多不好!依我看,仁兄在药方里加了糖,应是根据你喝药时龇牙咧嘴的状况而定的。”

待那二人走远后,刘瑢以指蘸茶,在薛久命方才写药方的书案上写道:“戎王约已归,宜德恐生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久命道:“那咱们就争取在大战之前离开宜德。我可不想死在这种破地方。”

刘瑢叹了口气,又写道:“如何离开,尚未可知。”

薛久命也叹了口气:“我大老远来这里,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来去无忧。可是你和繁儿也来了这里,我总不能撇下你们俩自己走吧?你说你们俩没事来凑什么热闹?就算你们没栽在瘟疫里,恐怕也得栽在战场上!”

刘瑢不语,薛久命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语重心长:“你不要跟你义父学。他总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可是现如今,他人都不在了,又能管得了什么?我千辛万苦把你救活,可不是让你再白白送死的。你只有活着才能肩负起你想肩负的东西,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你虽不愿娶我女儿,但我还是挺喜欢你这孩子的,不想看你活的跟你义父一样累。你已经救过很多人,甚至搭上了你自己的半条命去救了他们。后半条命,你也该留着去做一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想找谁就去找谁,别管旁人怎么说,明白吗?”

刘瑢微微点了点头。

薛繁问道:“爹,那你又为什么冒险来救治瘟疫?就许你做英雄豪杰,不许我们吗?”

薛久命笑道:“我可不是舍命来充英雄的。首先,我有足够的把握能不被传染上,其次,如果我找不到方法治好这种病,那我就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我不是神仙,不会跟这种天灾纠缠下去。但是,如果我能治好这种瘟疫,那药王山的医书典籍里又能多几页记载,供世人敬仰,也供后人瞻观。”

薛繁抬头望着笑吟吟的薛久命,眉头微皱:“等一下,难道那个秦大夫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拿他试药来着?”

薛久命似乎答非所问:“我总不能拿自己试药吧?我把自己烧糊涂的话,还怎么思考药方?”

薛繁正惊讶着,胡曲莲和秦板蓝已经回来了,并带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秦板蓝宣布道:“我没听错!翼枫将军说,戎族人明日就撤军!至于为什么突然撤军不打了,说出来你们肯定不相信!戎族汗王带着咱们的楚王殿下回营了,说是已在临江昭凰宫里迎娶了殿下,要带她一起回漠北狼城!”

刘瑢的眼光如刀芒般剜向秦板蓝。

秦板蓝从未见这年轻的哑巴医师如此认真地看过自己,颈后汗毛竟不禁冷冷竖起。他顿了顿,咳了咳,才继续道:“不过,戎族人带走的也不能算是咱们楚国的国君了,因为殿下离开临江时已经将王位传给了安邑王公子愆。”

刘瑢怔然间,又听胡曲莲道:“唉,以前总听人议论殿下名声不好,没想到为了让戎族人撤军,殿下竟然自己去和亲……这样有胆识、有胸怀的女子,真是百年难遇。我还听宫里的太医说过,说殿下在惠王死后不久就患了眼疾,成了盲人。一个盲女敢孤身嫁与异族,远走漠北,真是令人惊叹、敬佩啊!”

眼疾?

恕儿,你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了吗?

刘瑢心中一痛。这一痛,却又突然打开了他郁结已久的心结。

原来那天在临江街头,你不是没有认出我,而是你根本看不见我!

我喊不出声音,你看不见东西,虽然离得那样近,却是咫尺天涯!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在闹市上认出一个“死”了多年的人呢?我可真是糊涂啊!

医师营里的其他医师听到这边热闹,马上也聚了过来。众人议论纷纷间,刘瑢径自去了将军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将军营里,卫兵通报道:“上将军,门外有个蜀国装束的医师想见您。”

正在擦剑的手微微停顿,翼枫已经很久没听过“蜀国”这个词了。他想,也许是因为公子愆,不,是当今楚王,任命他镇守宜德城,所以楚国的将士才尊称他的故土为“蜀国”,而不是“宋境蜀地”、“宋国蜀境”之类。

翼枫道:“让医师进来吧。”遂又低头去擦拭那柄宝剑。

医师轻轻推门而入,翼枫抬头,只见竹杖芒鞋,皂纱幂篱。

翼枫看那医师身形高挑,灰衣单薄,乌发垂落,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许熟悉,但他步履无力,以竹杖支撑着一条跛腿,一言不发的样子又很是陌生。

翼枫疑惑:“医师营里的胡大夫和秦大夫刚刚来过,说是治疗瘟疫的药方已经定了,十分有效果,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师不答,却掀开遮面的皂纱,又取下遮住口鼻的白布,平静地看向翼枫。

翼枫睁大双眼,惊讶得丢下手中宝剑,立即跳了起来,心中连问三句:“复国盟主?诸葛公子?齐王殿下?”却见门外还站着几个卫兵,只得将心中的呐喊咽了下去。

刘瑢见翼枫惊讶的样子,知他认出了自己,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唇语道:“哑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用唇语道:“瘸了。”最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一瞬诧异后,翼枫点了点头,命门口的卫兵去医师营附近巡逻,又关上了住所的门,才转身走到刘瑢面前,紧紧握起他的双手,敬重道:“齐王殿下!”

刘瑢摇了摇头。

翼枫长叹一声,道:“别的不提,活着就好!你来宜德多久了?一直住在医师营里吗?为什么到今日才来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未及刘瑢回答,翼枫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问自答道:“你是不是听说了戎族汗王挟持主公的事?不不,是楚王殿下。但她离开临江时,已经把王位传给了公子愆,所以准确地说,应该叫她的封号‘楚宁王’。唉,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总改不了叫她‘主公’!”

刘瑢点了点头。

翼枫当即明了,二话不问,又握起刘瑢的双手,道:“不必担忧,我一定让你们夫妻团聚!主公见到你,肯定开心!”

刘瑢拉着翼枫来到将军案前,以指点茶,用指尖所蘸温热的茶水在案上写道:“我化名‘骆不弃’。”

翼枫问道:“卫王殿下他……”

刘瑢写道:“义父为救我而死。”

翼枫怔然。

前面所写已经慢慢干掉,案上不留一丝痕迹。

刘瑢继续写着:“我身有残疾,不能领兵,是辜负了义父的期望。”

翼枫忙说:“不,卫王殿下既然为了救你而死,他对你的期望首先便是活着,说不定,就只有活着!”

刘瑢摇了摇头,又重重写道:“已是无用废人。了此残生,唯有一愿。”

翼枫道:“你既然活着,你们夫妻早应团聚!这个愿望,我定然会帮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话音未落,刘瑢又摇了摇头,写道:“不求重为夫妻,唯愿治好恕儿的眼疾。”

翼枫用手抹去“眼疾”二字,道:“你能起死回生,主公的眼疾定然也能治好!另外,什么叫‘不求重为夫妻’?你难道不记得懿斓宫里那么大的一场婚宴了吗?主公‘嫁’给那个戎族人肯定是迫不得已的说辞罢了,你难道真的以为她会‘嫁’那戎族人吗?”

刘瑢低头写道:“几年过去,她非她,我非我,强求不得。我以医师之名随行即可。”

翼枫难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戎人撤兵,我这个守城的将军也没什么用了。既然‘骆公子’愿以医师之名随行楚宁王的车驾,那我也以普通护卫之名随行吧!”

翼枫正笑着,一人大步推门而入,朗声道:“听说药方定了,怪不得把你这木头脑袋笑成这副德行!”

刘瑢闻声回头,来者登时愣住。

翼枫道:“青羽,快把门关上!”

青羽立刻关上了门,跑到刘瑢面前握起了他的手,激动道:“齐王殿下!诸葛公子!复国盟主!老天有眼!你还活着!”

刘瑢微微一笑。

青羽又对翼枫道:“你竟然‘窝藏’齐王殿下也不早告诉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难为我把‘楚国上将军’的名头留给你玩儿了这么久!”

翼枫无奈道:“我也是刚刚才见到齐王殿下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青羽狐疑地看着翼枫,又看了看桌上未全干的茶水,道:“你们在写什么?”不等刘瑢和翼枫回答,青羽忽然信誓旦旦:“齐王殿下既已归来,咱们兄弟也已经故国不再,干脆誓死效忠于殿下!咱们先联合楚国端了宋王老巢,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刘瑢笑着拍了拍青羽的肩,摇了摇头,看向翼枫。

翼枫只得试图对青羽解释:“齐王殿下他……卫王殿下……唉!总之一切……”

青羽瞪着翼枫:“你吞吞吐吐说什么呢?”

刘瑢见翼枫说不出口,只得自己指了指喉咙,又用拐杖点了点腿。

青羽大惊失色:“齐王殿下……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跳下悬崖摔断腿我可以理解,嗓子哑了却是怎么回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于是也吞吞吐吐道:“抱歉……我……只是太惊讶……”

翼枫道:“青羽,当年结盟的齐、卫、陈、蜀四国均已不在,若让旁人知道了齐王殿下的身份,难免招来麻烦。齐王殿下现在化名‘骆不弃’,住在医师营,我们暂且叫他‘骆医师’吧。”

青羽看着刘瑢,试了试:“骆医师?骆医师。”又叹了口气:“有点别扭。为什么不能叫‘诸葛医师’呢?”

刘瑢与翼枫对视而笑。

翼枫道:“你进来之前,我正在说,戎人撤兵之后,我想扮做普通护卫,和‘骆医师’一起陪主公去漠北狼城。”

青羽拍案:“好啊!我早就想去漠北狼城为咱们殿下报仇了!顺便一路护送主公!”

刘瑢正要抱拳对青羽和翼枫行礼道谢,青羽忙用双手按下了刘瑢的拳,道:“齐王殿下为救困在西岭的袍泽跳下绝世峰,你再对我们行礼便是折煞我们了!从今往后,只要你有所求,我和翼枫,我们麾下的弟兄们,还有当年西岭里四国盟军所有的弟兄们,都会尽全力为你办妥!就算要复国,也不在话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不过两日工夫,宜德城外的戎族大军已经退了五十里地,且再没有攻打宜德城。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和煦日子,戎族汗王的大营外,来了一行人。他们衣着朴素,轻装简行,每个人除了挎着个小包袱,便都背着个大药筐,筐里盛满了草药。

会说周文的格迩巴被派去询问这一行人为何出城来此。

为首的男子拄着竹拐,掀起幂篱垂落的皂纱,单手扶肩,微微颔首欠身,对格迩巴行了个戎族人的问候礼,却沉默不语。

格迩巴难得见到一个会用戎族礼仪问候他的九州人,于是也回了个礼,好奇道:“你们是楚国人吗?”

为首的男子摇了摇头。站在他旁边的小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头一次见到戎族人却并不怯场,替那男子回答道:“戎族勇士大哥哥,我们是蜀国人。这是我的哥哥,名叫骆不弃,是位蜀国名医。他误吃毒药,烧坏了嗓子,不能说话。我叫骆不凡,也随哥哥一起学习医术。”

薛繁转头指向颜清和颜秀,说:“这是我的两位姐姐。”又指向苏杨和苏柳:“这是我的两位姐夫。”最后指向青羽和翼枫:“这两位哥哥,倒不是我们的亲戚,而是一路保护我们的。”

要不是见这小孩儿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清脆很是讨喜,格迩巴才懒得听他讲这么一大堆废话。他问道:“来我们的大军营做什么?”

薛繁复述着刘瑢写给他的说辞:“我哥哥是被当今楚王抓到楚国给他姐姐治疗眼疾的。当今楚王的姐姐,就是你们大汗王的王妃。我哥哥是个哑巴,又是个瘸子,没办法照顾自己,所以我们一大家子人就陪着他一起被抓来了楚国。这两位义士哥哥,曾经被我哥哥的医术救过,他们怕楚王抓我们来楚国为难我们,所以就跟我们一起来了楚国。”

格迩巴又问了一遍:“所以,你们来我们的大军营,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繁从刘瑢怀里摸出一大袋金银,敞开袋子给格迩巴瞧着,笑着答道:“戎族勇士大哥哥,你听我说完呀!我们虽是被楚王抓来的,但是也收了他的钱财。我们蜀国人讲究‘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既然楚王的姐姐,也就是你们大汗王的王妃,她的眼睛还没治好呢,那这些银钱,我们也不能白拿不是。所以,我们是来给她治眼疾的。”

格迩巴弯下腰来,戳了戳那些金银,盯着小男孩儿诚恳的眼睛狐疑道:“那当时我们从临江出发时,你们怎么没跟我们一起走?”

薛繁毫不畏惧,继续背诵刘瑢写下的说辞:“因为我们当时不在临江呀!”

格迩巴眯起了眼睛:“你们不是给楚王的姐姐治眼睛的吗?不在临江,怎么治?”

薛繁道:“我们之前的确是一直在临江的昭凰宫里给楚王的姐姐治眼睛,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比楚王的姐姐的眼疾还严重的事,所以楚王的姐姐,也就是当时的楚王,就派我们暂时离开了临江,去办更要紧的事。”

“什么更要紧的事?能比她的眼睛更重要?”

薛繁笑答:“这件要紧事,戎族勇士大哥哥你也知道呀!”

格迩巴在戎族人里只能算做纤瘦矮小的文弱书生,从小跟“勇士”二字不沾边,也从未听人这样叫过他,所以当下听这个小孩子不断饶舌,倒也不烦,反而略觉亲切,不禁想与他多说几句:“我才刚到楚国不久,哪里知道那么多?”

薛繁故意循循善诱:“之前是楚国的事,现在却也关系到戎族勇士大哥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格迩巴挠了挠头。

薛繁道:“瘟疫呀!戎族勇士大哥哥,我们在宜德城里时听说戎族人也能染上这种瘟疫呢!你们的大军营里,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得了瘟疫吧?咳嗽、发热,呼吸不畅,卧床不起,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再也醒不了,你们的大军营里,有许多勇士哥哥们都有这样的病症吧?”

格迩巴睁大了眼睛。

薛繁指了指刘瑢背着的药筐,道:“我们虽然还没治好楚王的姐姐的眼疾,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治疗瘟疫的奇药!”

格迩巴一把抓住了薛繁,险些将他拉倒。

薛繁“哎呦”一声,却笑吟吟道:“戎族勇士大哥哥的力气果然大!我今天才知道戎族人原来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呢!”

格迩巴轻咳了一声,不理其他人,直接拽着薛繁走进了戎族人层层守卫的营地。

刘瑢、青羽、翼枫、颜清、颜秀、苏杨、苏柳一行人见状,立刻跟在了格迩巴和薛繁身后。

青羽对翼枫使了个眼色,苏杨立刻拽了拽青羽,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

格迩巴拉着薛繁,直接走进了赫兰野的营帐,对赫兰野行礼后,用戎语道:“大汗,这孩子说,他们有治疗瘟疫的药!”又叽里咕噜地说明了这孩子的哥哥是被东方愆抓去给他姐姐治疗眼睛的蜀地医师,但眼睛还没治好,就被派去宜德城里治疗楚宋两国打仗时楚国兵士从宋国兵士那里染上的瘟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赫兰野扫了一眼薛繁,又将目光停在了拄着拐杖的年轻医师身上,用蹩脚的周文说:“你,治我们戎族的人吗?”

刘瑢掀开遮面的皂纱,不睬赫兰野,却缓缓看向坐在一旁角落里的素衣女子。那女子面色平静,闭着眼睛,怀里抱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女娃娃。

女娃娃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正好奇地看向刘瑢。

刘瑢心中不禁一暖。恕儿,你小的时候,是不是长得和你的女儿一样?

赫兰野站了起来,挡到刘瑢面前,再次严肃地问道:“你,治我们戎族的人吗?”

薛繁立即几步迈到了赫兰野和刘瑢之间,学着刘瑢适才对格迩巴行礼时的模样,也对赫兰野行了个戎族人的问候礼,才抬头对赫兰野道:“尊敬的大汗王,我哥哥是奉楚王之命给他的姐姐治眼睛的,又奉了楚王的姐姐之命去治瘟疫,自然拿了楚王的姐姐的钱财。拿了楚王的姐姐的钱财,就自然要听楚王的姐姐的话。

楚王的姐姐如果让我哥哥给你们戎族的勇士哥哥们治病,那我们肯定听楚王的姐姐的,一定不遗余力地救治戎族的勇士哥哥们。

楚王的姐姐如果不让我们给戎族的勇士哥哥们治病,那我们当然也听她的咯!”

格迩巴用戎语对赫兰野道:“原来可怕的瘟疫倒成了这位楚国女大王的护身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恕儿听这男孩儿的声音虽然陌生,却句句不离“楚王的姐姐”,心想也许真是东方愆派来的人。而且这小孩子既然敢夸下海口说能治瘟疫,想来或许真的带了治病救人的药草,不然何必以这样的理由冒死前来戎族人的大营?

恕儿不疑来者身份,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将治不治戎族人的决定之权交在了她的手上。如此一来,她若肯下令让他们救治染了瘟疫的戎族人,便立刻成了有功之臣,甚至说恩人也不为过。这样,她随戎族人一起去往关外漠北狼城的慢慢长路,必定会是坦途。

恕儿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如死水般平静无波。她朝那小孩子的方向温言问道:“你们真有治疗瘟疫的方法了?”

薛繁道:“回禀宁王殿下,我们带了治疗瘟疫的药方和草药,还带了辅助治疗的银针和火罐。我们还知道预防瘟疫扩散的方法。在宜德城的楚军营里,我们已经治好了百名兵士,而且我们自己也没有染上瘟疫。”

恕儿和悦一笑:“那真是有劳你们了。若不嫌弃,可否随我同行?一路上,希望你们也能竭尽全力地救治染上瘟疫的戎族人。”

薛繁个头虽小,对恕儿行的抱拳礼却颇有样子:“奉宁王殿下之命,我等必定全力救治戎族大军里染了瘟疫的勇士。”

站在一旁的赫兰野侧头看向恕儿,虽知她看不见,却也对她行了一礼,郑重道:“谢谢。”

恕儿不冷不淡地问:“他们是我的医师,可以跟我回我的帐子给我看看眼睛吗?”

赫兰野道:“好。”遂又拿起手边叠好的一大一小两件毛绒绒的狼皮袍子,递给了恕儿怀中的小恩,说:“给你。”

小恩非但未接,还跳了老远,直接躲到了站在恕儿旁边的颜笑身后,很不友善地对赫兰野抛了一句:“我不要你的东西。”随即又看向她认识的颜清、颜秀和苏杨、苏柳,却也不立刻与他们相认。

恕儿起身,颜笑便一手扶着她,一手拉着小恩,往帐子外走去。刘瑢一行人便跟在她们三人身后,先行随她们前去“戎族王妃”的军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众人与许多戎族兵士擦肩而过,青羽终于安耐不住,在恕儿身后轻喊了声:“主公,是我们!”

恕儿立即听出了青羽的声音,又听他用佩剑敲了敲翼枫的佩剑,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轻轻敲了敲她腰间悬着的孟麟宝剑,示意认出了青羽和翼枫。

恕儿正仔细辨认身后众人的脚步声,忽听颜笑在她耳畔小声道:“颜清、颜秀、苏杨、苏柳也跟来了。只有刚刚说话的医师小兄弟和他哥哥,我们的确没见过。”

刘瑢以本貌示人,并未乔装成老者,但巧合的是,这一行人里,除了青羽和翼枫认得他,其他人以前确实从未见过他的容貌。而恕儿目盲,自然也认不出他。

恕儿只听到身后似乎有一支竹杖在有节奏地碰着地面。她猜,竹杖的主人便是那位能治瘟疫的医师了。方才听那孩子说话,还是清脆的童声,她想,既然那孩子叫他“哥哥”,想必这位医师年纪很轻,应是个少年。于是不禁暗自感叹:“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少年人的弟弟这么小就能临危不惧,说话有条不紊,定是家教极好。这少年人年纪轻轻便医术高明,又敢冒险前来戎族军营,也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好儿郎?”

一行人进了恕儿的帐子,青羽和翼枫则主动留在帐外把守。

帐子里,赵七正在整理貌似账目的“楚宁王陪嫁清单”。他以前也没有见过刘瑢,所以眼下只惊奇地对颜清、颜秀和苏杨、苏柳说:“你们怎么来了?”

苏柳道:“七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四个从小就跟着殿下的,也是从小跟着姨姨和您的。你们一下子都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不带着我们?”

颜秀也说:“是啊,而且小恩还那么小,需要我们照顾的!”

颜笑问道:“青羽和翼枫也是你们拉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苏杨笑道:“他们两位大将军哪是我们能请得动的?是他们正要带着两位蜀国医师兄弟一起来戎人大营,我们碰巧在他们临行前找到了他们,所以结伴一起来的。”

苏柳道:“我们还是托了两位医师兄弟的福,谎称是他们的亲戚,才一起混进戎人大营的。”

恕儿坐到一张竹席上,对众人道:“我们是一路行军,越快到达晋阳关越好,你们确定放着楚国的富贵清闲不要,来跟着我一起风餐露宿吗?”

颜清跪在竹席上,拉了恕儿的手,道:“殿下吃苦,我们怎么忍心留在楚国享福?”

恕儿叹了口气,道:“你们在我身边,总能让我想起和小璎一起在陈国做生意时的日子。我不愿带着你们,其实是想让你们留在楚国陪着他。既然你们大老远地跟来了,那便一起去看看漠北狼城也好。”

提到林璎,颜清握着恕儿的手突然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恕儿推开颜清的手,转了话题:“你们还没给我正式介绍一下你们的‘医师亲戚’。”又对着虚空和颜悦色道:“不知二位神医小兄弟尊姓大名?我弟弟怎么没有告诉过我,他还请了两位能治瘟疫的神医来给我治眼睛呢?”

刘瑢看着恕儿提到林璎时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他的心却蓦然揪了起来。

眼下帐中帐外皆是恕儿最为信任的自己人,他若此时与恕儿相认,也无不可,但是话到嘴边,喉结微动,却又忽地庆幸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瑢觉得,从恕儿对颜清的态度来看,她是真的不想去回忆林璎,因为林璎的死对她来讲应该是过于痛苦的一件事。痛苦到不愿忆起,不愿提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我的“死”,对你来讲,也应该是同样不愿忆起,不愿提及,想要彻底忘却的事吧?

我“死”后,你与刘璟生了一个孩子,大概是因为恨透了我吧?我明明答应过你,袖手天下,与你逍遥江湖,但是与你成亲之后,我却“死”在了战场上……

你又带着孩子弃刘璟而去,与林璎住在一处,大概又是为了报复刘璟吧?

你这样翻来覆去地折磨自己,都是因为当年我失信于你,因为当年我弃你而去!

不论当年在绝世峰我究竟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我终究是负了你,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一个人等待,一个人痛苦,一个人陷在茫茫无尽的黑暗里!

而我虽“死”而复生,却不再是完好无缺。

我不再是那个蜀国西岭里与你结伴同行,教你剑法的明朗少年……不再是能扬帆掌舵,带你去璇玑孤岛的诸葛少爷……不再是青石台比武轻松赢过四国高手的复国盟主……不再是你那位无所不能的夫君!

恕儿,请原谅我暂且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认。

因为我既不知道你愿不愿原谅我对你所有的愧欠,也不知道你愿不愿再见到我这样的一个人。一无所成,一无是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戎族大军自楚宋之界一路向西而行。长路不尽,又到了春草青青,莺歌燕语的时节。

薛久命研制出的药方与疗法对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十分有效。刘瑢与薛繁治好了数个染了疫病的戎族武士,二人便渐渐得到了戎族人的善意与尊敬。

薛繁私下对刘瑢道:“我原本还纳闷,为什么我爹这么放心让我跟着你去戎族人的军营,而他却潇洒地回了药王山?难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没想到他说得对,只要咱们拿着他的药方治好几个戎族人的病,戎族人就绝对不会为难咱们。”

刘瑢点了点头,心中却道:“你本就不是薛掌门的儿子,而是我义父硬塞给他管教的。他把你养到今日,交还给我,也算没有辜负和义父的一场交情。你只道他是对你十分放心,可其实从今往后,你却要与我相依为命。”

这日春风和煦,戎族大军正行到了宋国玉都的近郊。

玉都城门紧闭,尽显对戎族大军的不屑一顾。但城郊的桃花却开成了一番盛景,玉都又似颇有迎宾待客之仪。

九部大军停在桃花林中修整,赫兰野则派格迩巴跑到城门外给宋王传话,诚邀宋王出城饮酒。

戎族人等待宋王回音时,几个从鬼门关绕回来的年轻武士心血来潮,忽然想要点拨薛繁功夫,便将他团团围在了一株百年高龄的桃树旁。

一个武士将自己的弯刀递给了薛繁,然后叽里咕噜地对他说了些话,薛繁见他们面色和善,还主动给他兵器,当即明白他们是想比武切磋。

另一个武士走进圈中,在薛繁面前唰唰唰地舞起了刀,意在向这个小医师展示一番精湛的刀法,谁知薛繁却会错了意,直接举刀相斗。

戎族武士没想到这个小医师不仅练过些招式,更将弯刀耍得有模有样,不禁惊喜,正要开口称赞,却忽觉肩头微微刺痛,似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了一下。

薛繁立刻收了刀,退了三步,指了指自己的肩,又摊开左掌,亮出一根银针,对戎族武士道:“你中了我的银针,你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戎族武士惊讶至极,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肩,发现肩上果然立着一根银针,于是一边拔针,一边叽里咕噜地骂了起来。大概是头一次被小孩子戏弄,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脸也憋红了。

薛繁对众武士行了个礼,笑着还了刀,心想:“我只用我姐和我爹教的小暗器便能料理你们啦,弯刀虽然用着不顺手,但不弃哥哥教的剑法果然好用。”

薛繁正要走出重围,众武士却将圈子缩小了些,似是不想放他离开。

薛繁笑着摆了摆手,道:“各位武士哥哥,咱们还是别打架了,我哥不让我跟你们打架。”

又一个年轻武士提着刀走进了圈子,对薛繁说了些什么,然后做了个看起来向“请”的手势。

薛繁正无语望天,只见天上落下几片花瓣,又闻桃花树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小骆医师,他们的刀太大了,你用我的小短剑试试?”

薛繁这才看到桃花树上攀着个一身浅粉衣裙的小女娃,正是楚国的小公主刘恩。

进入军营后,他们每日行军、赶路、治病、煎药、烧饭,忙得四脚朝天,薛繁还从未跟这个楚国的小公主说过话。此时第一次听她讲话,有些楚地口音,竟是风铃般好听。

“小骆医师,接着!”

刘恩从花树上抛下一柄看起来极为金贵的小短剑。剑柄和剑罩上镶嵌了不知多少珊瑚、宝石、翡翠、珍珠,花里胡哨的,令薛繁觉得颇为夸张好笑。

薛繁拔出短剑,又见这剑身寒芒刺眼,清丽不俗,才终于肯定,夸张的外表下,这的确是把好剑。

薛繁拿着这把看起来很昂贵的好剑,在几招之内打败了第二个被他救治过的戎族武士。武士垂头丧气地朝他行了个礼,另一个武士又走入了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繁再次无语望天,又听攀在花树上的楚国小公主道:“小骆医师,刚才我给你的剑好像太小啦,我再给你个稍大点的,接着!”

于是花树上又掉下了一把略微长些的小短剑。

这把稍长的短剑倒没那么花里胡哨的一通点缀,但剑柄是用一整块剔透的齐白玉做的,剑罩是篆了许多复杂花纹的齐白玉所制,这雅致的外壳看着比刚才那把花里胡哨的还要昂贵。剑锋出鞘,寒芒凛冽,锐利生风,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

薛繁用这个宝贝赢了新一轮比试。

小公主坐在花树上摇了摇头:“这剑好是好,就是那块玉有点凉手。你再用这个试试,接着!”

花树上掉下的第三支短剑的剑柄上缠了绣工卓绝的金丝绸缎。剑罩是木质镶金的,雕花镂空,映得其中剑身都是晃晃金色。

薛繁心中暗叹:“不愧是得三位楚王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啊!她竟是个会爬树的聚宝盆么?”

薛繁又用这支金光闪闪的小短剑赢得了比试,最终悟得:“不论用多贵的剑,想赢比武,还是得用不弃哥哥教的剑法。”

但他悟归悟,花树上还是源源不断地掉下奇形怪状的小兵刃。短剑掉完了,便是小刀,小刀完了又是小弯刀,小弯刀完了还有小断刀,小断刀完了还有小残剑……

薛繁没输给那帮想要点拨他武功的戎族武士,却委实输给了江湖大盗般的楚国公主。

武士们终于气馁散去,薛繁也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没得空问的问题:“公主怎么背着那么多兵器……爬树?”

刘恩笑道:“这是两个问题。我背着兵器是因为,我从我娘身边偷溜出来的,当然要带兵器防身,不能让她担忧。我爬树是因为,高处的花开得多,我想爬上去给我娘摘一枝。正好我带着兵器,可以削木头。小骆医师,你觉得哪把刀剑削木头削的快,就给我扔上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薛繁心道:“全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你却拿来削桃木,真不愧是公主!”于是随意从桃花树旁的一堆小号的宝刀宝剑里拿了一把,抛给了仍攀在树上的刘恩。

刘恩削了枝开得最盛的桃花,对薛繁道:“帮我接一下!”于是将小宝剑和桃花枝丢给了站在花树下的薛繁。

薛繁一手接了剑,一手接了花,抬头对刘恩道:“公主小心点,快下来吧!”

刘恩不睬,反而像个猴子一样爬得更高了,她坐到一枝树杈上,越过盛开的桃林,望向桃林尽头的玉都城墙。

薛繁又说了一遍:“公主快下来吧!摔断骨头可不好玩儿!”

刘恩道:“我挺想看看我娘以前住过的地方。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开城门?”

薛繁道:“听说宁王殿下以前游历九州,住过的地方可多了。就算玉都不开城门,咱们还会路过赵国平梁,还会路过陈国旧都芜城。陈国虽然没了,但芜城以前的名字叫做‘繁京’,宁王殿下以前还在那里做了很多生意,开了很多店铺,所以芜城应该很好玩儿!”

刘恩心想:“也对,玉都去不成也没什么,反正宋王又不是我亲爹。”于是挪了挪身子,正要往下爬,却听脚下的桃树枝咔嚓一声劈裂开来。

她一脚踩空,“啊”的一声……掉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骆医师?”

她睁大眼睛打量着刘瑢,忽然蹦出一句话:“你和小骆医师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刘瑢还是头一次近看这小娃娃的眉眼。

这双眉眼虽然与恕儿的极像,但好奇之中却又添了几分睥睨之色。刘瑢被她这么一瞧,竟生平头一遭不知所措,只得将小恩放了下来。

薛繁怀里捧着刚刚拾起来的一堆小兵器和那截桃花枝,走到刘瑢和小恩面前,笑得有些勉强:“想是我们兄弟二人年纪差的有些多,所以看起来没那么像吧!”

小恩并未在意,向刘瑢道了声谢,便对薛繁道:“小骆医师,你的功夫练得真好!但你怎么没有用得顺手的兵器?这些小刀小剑,给我藏着也没什么用处,你随意挑吧。”又侧头对刘瑢说:“骆医师,你要是看上哪个,也随意挑。”

刘瑢此时虽然穿着朴素,但当年好歹也是富可敌国的诸葛世家的少爷,儿时可谓是在周王古墓的陪葬品里打滚儿,少时又随义父游览列国,不到而立之年便登基齐王位,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却唯独没见过口气这么嚣张的小娃娃!

他对着女娃娃轻轻一笑,眼底瞬息间揽尽了玉都城外的明媚春光。

薛繁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小公主,你怕不是把你们楚宫的兵器库都背在身上了吧?”

小恩下巴微扬,面色忽然清冷:“昭凰宫里哪有这么多好东西?这些都是我那传说中的‘宋王爹爹’、‘赵王爷爷’和‘楚王舅舅’陆陆续续送给我的。”

刘瑢和薛繁都从未见过如此财大气粗的人在自己面前嚣张,更何况这还是个理直气壮财大气粗的粉嫩小姑娘!薛繁甘拜下风,正要认认真真地挑选一番,刘瑢当即一手拿了他怀里的桃花枝,一手捡起地上的竹拐杖,匆匆向恕儿所在的车驾走去。

小恩和薛繁只得跟在了他身后。

车驾前,青羽和翼枫正在喂马,见了刘瑢,两人齐齐朝他眨了眨眼睛。

刘瑢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青羽佯装胸口中了一剑,哎呦一声:“骆医师,你这眼神似乎不善啊!”

翼枫白了青羽一眼:“能善吗?你看看他身后跟着谁!”

青羽朝小恩招了招手:“小公主好呀!”

小恩微微对他们二人点了个头,便随刘瑢踏上了恕儿的车驾。

翼枫皱眉:“小公主偷偷溜出主公的车驾,咱们竟然没看到!若不是……”

青羽打断:“我看到了啊!”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保护她?”

“因为我看他跟去了,所以我就没必要去啊。”

翼枫的眉头都要皱歪了:“以他现在的……你傻吗?”

青羽低声道:“他现在的什么?武功吗?没事的啦!小公主跑不远。再说,他武功废了,人又没废。当年他护天护地,你真以为他现在连个小娃娃都护不住吗?他就用上辈子练剩下的一招半式,都足够带着她们母女俩私奔的!”

翼枫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羽亦叹:“只可惜,夫妻虽团聚,孩子却不是亲生的。或许这就是他迟迟不愿与主公相认又迟迟未带着她们母女俩私奔的原因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翼枫捂住青羽的嘴,小声提醒:“你我既非局中人,便不要乱搅浑水。”

青羽一掌掀开翼枫的手臂:“你的意思是让我闭嘴?你怎么不想想,刚才若不是你诬陷我没有看住小公主,我又怎么会跟一头脑仁儿生锈的笨驴叨叨这么多话?”

翼枫嫌弃青羽聒噪,怕他俩斗嘴时说的话被旁人听去,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车驾。青羽追在他身后,笑吟吟地说:“咱们既然答应了他不会说出去,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闭嘴还不行吗?”

两人离恕儿的车驾渐行渐远。

车驾内十分宽阔。颜笑、颜清、颜秀三人如同门神一般守在恕儿榻前,一个个面色严肃地凝视着私自溜出去到现在才回来的楚国小公主。

小恩嘿嘿一笑,不自觉地躲到了刘瑢身后。

颜清将小恩从刘瑢身后拎了出来,强忍着怒火道:“小公主呀,你刚才是不是假借到林中‘如厕’诓骗我的?你知不知道你娘亲发烧了才睡得这么沉?她若醒来以后找不见你,她该多着急!你下次如果再溜走,我就给你栓根绳索,绑在我身上!”

小恩狡辩:“清姨,我其实就是想试试你有多容易被我‘诓骗’来着!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我‘诓骗’啦!那咱们这一路,你可得多加小心,多留意着我!”

颜清气的一愣,小恩便滑不留手地跑去了恕儿的卧榻前,掀开帷帐帘子,见恕儿还在睡觉,便轻声道:“娘亲,小恩没走远,就是去给你摘枝花来而已!”又伸出小手摸了摸恕儿发烫的脸,转头对刘瑢道:“骆医师,你快来给我娘亲看看,她烧得好厉害!”

刘瑢走到卧榻前,将桃花枝放在了恕儿枕边,见人面桃花相映红,不免心头漏跳一拍。

恕儿睫毛轻颤,睁开惺忪的眼,茫然道:“天黑了?怎么还在吵?不睡觉吗?”

小恩捧着恕儿的脸道:“娘亲,你发烧了!你感觉怎么样?叫骆医师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恕儿闭上了眼睛,仍旧留恋着梦境。她说:“好久没这样昏天黑地睡一觉了。我没事,再睡几个时辰就不烧了。你们都不必守着我,让我安静片刻也好。”

梦里的她,时而在欣赏冰湖上的剑客,时而在与那剑客月下饮酒。剑客和她说说笑笑,同行西岭,一路教了她许多精妙绝伦的剑法招式……

剑客说:“我叫诸葛从容。”

她说:“我叫东方恕。”

醒来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诸葛从容与东方恕根本是两世之人。一个在梦境里逍遥自在,一个却在尘世中尝尽痛苦。

小恩将刘瑢拽了过来,对他用还算恭敬的语气吩咐道:“骆医师,你给我娘亲看看,她不是染了瘟疫吧?”

话音未落,恕儿便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掌轻轻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是错觉也好还是那人胆大也罢,她觉察到那只手似乎又轻轻为她拨开了挡着眼睛的几根碎发。

恕儿轻咳一声,睁开眼睛,对着虚空生硬道:“不知医师是来为我治风寒还是治眼疾?”

刘瑢的叹息极为轻柔,却被恕儿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

恕儿以为自己方才语气略重,吓到了这位哑巴少年,只好解释道:“我只是不愿扰了一场好梦,骆医师勿怪。”遂将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掌朝上,说:“请医师诊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冰凉的指尖触上温热的手腕。

谁知肌肤相碰不到一瞬,车驾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打斗声。各类兵器乒乓缠斗,周文与戎语交替掺杂,呐喊连连。

恕儿立刻起身,将手缩回袖中,对车驾内的众人道:“来者或是宋国官军,或是江湖义士,总之应当是想趁此机会袭击戎族人。擒贼先擒王,他们肯定是冲着戎族汗王来的。咱们不能留在这辆车里!”

话音未落,一根羽箭已经穿进车驾,落在了恕儿的卧榻旁。

小恩被那羽箭吓了一跳,扑向恕儿怀中,却故作镇定说:“娘亲别怕,小恩在呢!”

母女二人还未站稳,马车便已开始疾驰起来。

翼枫的声音从车驾外传来:“主公,咱们先避开这场乱斗!”

飞花扬尘,车驾疾驰出阵。

青羽怒斥:“见了鬼了!这帮人不认得老子吗?怎么还追!”

翼枫道:“既然来者不认识你我,看来不是宋国官军,而是江湖义士!”

正说着,几支羽箭又嗖嗖地穿车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青羽一边驾车一边大喊:“后面的义士!戎族汗王不在我们这辆车里啊!你们别他妈追了!”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多的羽箭。

恕儿道:“他们就是冲着这辆车驾来的!想来并不相信戎族汗王不在这辆车里。车内危险!翼枫,你们快护着其他人跳下马车!”

青羽稍稍放缓了马车的速度,翼枫冲进车帘内,先扶不会武功的颜笑、颜清和颜秀跳下了车。

待翼枫回来,恕儿又吩咐道:“翼枫,你带小恩和两位医师先走,实在躲不掉就亮明身份进玉都。务必护好他们!青羽护我到空旷地界之后,我们再停下车来会会那帮杀急了眼的‘江湖义士’。”

小恩仍紧紧抱着恕儿:“娘亲,我不走,我不走!”

翼枫犹豫地看了一眼刘瑢。刘瑢颔首,翼枫便道:“主公说得对,现下那帮义士拼命向车里射箭,咱们实在不能留在车里,但立刻停下又会被他们射成筛子。小公主,咱们先走。等一会儿停了车,他们不会为难你娘亲的。”

恕儿将小恩递给了翼枫。翼枫护着小恩跳下了车,薛繁也坠在他们身后打了个滚儿。

羽箭仍然不断地射向马车。青羽气不过,扬声道:“烦请骆医师驾车!我先跳下去拦一下那帮蠢货!”

刘瑢迅速拉了恕儿,让她半坐于怀中,却未贴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青羽把缰绳扔给了刘瑢,便立即跳下车去往回跑,边跑边用长剑挡开数支羽箭。剑花流转,骂声铿锵:“你们这帮蠢猪!追错了车,伤错了人!戎族汗王敢大大方方地在玉都南郊歇脚,难道他就这么傻吗?非要自己坐在最显眼的车驾里当靶子吗?别他妈再放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