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往往比上半夜要冷得多,荆蔚坐在池边,看着喝得东倒西歪、搀扶走出的人群,前生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而过。相较平日里的“养尊处优”,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该吃的苦头却也尝了个遍,这种程度的天寒地冻真的不算什么。只是相比那时总有个跟在身后嘘寒问暖、和个老妈子似的家庭妇男,这个世界……
“睡过了?”察觉身后的动静,盗帅回过头、勾唇笑道。
来者一身黑衣,仿佛要融进这寒冷的夜色似的,不露形迹、悄然无声。他的脚步很轻、气息很稳,若是普通常人定然不会留心察觉,但却依旧瞒不过名满天下的盗帅。
“嗯。”杀手脚步微顿,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身边。随后被一拉一卷,进到一张温暖的大毯之中。
一点红的体温本就低于常人,再被夜风吹上一吹,此时更是森凉冰冷、就连衣服都带了一股瘆人的寒气。知道这人睡眠极浅,又不习惯与人共用一室,盗帅也不追问,只将杀手笼入自己的范围,让他并排坐在身边。
大毯之下、荆蔚一只手揽在杀手的腰胯上,两人肢体相贴,模样甚是暧昧亲密。盗帅的体温隔着衣衫,一点点传到杀手的身体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怎么僵硬局促的男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荆蔚满意地勾起嘴角,又无耻地挪近些许,直到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肌理的细微变化,这才低低笑出声来:“你们昨夜呆的那个帐篷,可是迁移了么?”
一点红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倒没有挣扎,淡淡答了个“是”。
荆蔚也不放手,仗着毯子下没人看到,放肆地对杀手动手动脚,口中的话题却正经得让人咬牙:“迁到哪里去了?”
按住已经蹭到大腿内侧、四处惹祸的爪子,一点红平静地说道:“据说是离此处不远的沙漠客栈。”
“客栈?”被人死死压住,盗帅依旧不依不饶,索性反过手来、在一点红的掌心挠挠捏捏。杀手一不耐痒,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荆蔚得逞一笑,趁机挣脱、十指相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手微微一愣,他稍许侧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并没有抽手离开,反倒施予气力,将彼此贴得更紧,握得更深。此时他觉得左侧胸膛甚是温暖,面上却习惯平淡无奇,声音则更没有丝毫波动。
“此间大盗‘半天风’所开的黑店。雇我来的人似乎和这‘半天风’有所勾结,现下应是到那里去了。”杀手语气平静地回答着盗帅的疑问。
荆蔚微一沉吟、点了点头。
一点红看了他一眼,又淡淡说道:“在这一两天里,他们想是不会离开了。你若是准备好了,明日便大可过去,砍下他们颈上首级。”
“我要他们的脑袋干嘛?”虽然这确实是中原一点红才会说出的话,但盗帅听后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并非事情主脑,将其杀去岂不得要打草惊蛇?”
杀手一愣,脱口说道:“那你又有如何打算?”
“无巧不成书。”荆蔚冷声一笑,道:“又是石观音、又是龟兹叛党,偌大一个沙漠,这下却都被你我撞上了。”
“石观音……”听到这个名字,就连一点红也皱了眉头:“这人在江湖上消失已久,你又怎么结上了她?”
“我也不知道。”荆蔚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但我却从司徒流星那得知,龟兹叛党中,有汉人参与。但无论汉人有多大能耐,又怎能轻易在异域发动叛变?想必主谋之人在龟兹国拥有很大的势力,否则就算阴谋成功,又怎能谋权夺位、在国内立足?”啧,屁大点国家,事还真多。
杀手愣了一会,道:“你方才不是说,绝不会是那黑珍珠吗?”就算她女版男装,又是沙漠之王的孩子,在众人之中最为可疑,但对于荆蔚的判断,一点红向来是极其信任的。
盗帅笑道:“大漠有势力的人,岂会只有她这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点红想了想,缓缓说道:“那个前来寻我的人,在出关不久便说要去寻你,而在他离开队伍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只是直到此地,一路上都有龟兹王的使者迎接护送,而那里头有两个龟兹国的大臣,据说地位极高……还有一个,就是你所听说的那个汉人。”
荆蔚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道那汉人姓何名谁,又是哪方人事?”如若牵扯到宫里朝廷,可就变得麻烦多了。
“那人叫吴菊轩,据说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名士,而且智计无双。”大概知道对方心里所想,一点红淡淡说道:“但在我眼中,他却不过是个獐头鼠目、满脸讨厌相的男人。”
没想到杀手也会对别人的长相品头论足,荆蔚眨了眨眼,期期艾艾地凑了过去:“那,在你眼中我可还算好看舒服?”
杀手闻言一噎,默默推开盗帅的脑袋,继续说道:“想必,那人只是做了易容伪装,用讨人厌的皮相作掩护。只因不愿与他人亲近、以免被瞧破行藏。”
“那是,倘若易容得好看一点,终是有人愿意多去瞧瞧的。”将一点红露出外头的手塞回毯子里,荆蔚笑着说道:“若猜得不错,这人想必与石观音牵连至深,明日和老姬商量一下,过去探探倒也无妨。”
一点红闻言皱紧眉头:“你莫非觉得,这事全由那石观音一手主导?”
荆蔚莞尔:“只有明面看来不是这样。”
杀手神色一动,他默默低头沉默了许久,直到想着事情的荆蔚也开始出神,才开口发出声音,言语间竟隐藏着少有的犹豫和顾忌:“我是被人骗来此地,你又为何突然放下楼里的事宜,跑到这大漠关外?”记忆中,这人虽然不至日日夜夜,倒也算忙得不可开交。
荆蔚愣了半会,刚要回答,却见一人裹着条又厚又大的鹅毛绒被,像个小帐篷似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谁?”盗帅心里一跳,侥幸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噗哧”一笑,便足以让盗帅汗毛倒立、四肢冰凉。不愧是一代女杰,这琵琶公主居然在新婚之夜……溜出洞房另寻新欢来了!
死酒鬼,老处男!你是不是未老先衰、后劲不足啊!怎没把这女人往死里操,干到她第二天直不起腰、走不了路,呆在床上下不来地啊!
荆蔚一边在心里哭骂腹诽,一边僵硬地收起脸上的笑容,甚至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来这里干什么!?”
琵琶公主裹着雪白的鹅毛被,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她瞧了瞧荆蔚旁边的一点红,吃吃笑道:“既然你们能来这里赏风看月,为何我就不能?”想了想又礼貌地问道:“这位侠士我还从未见过,可又是你带来的朋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有必要,我自会向你们介绍的。”荆蔚扬眉笑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琵琶公主倒不介意,她只是淡淡扫过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便将视线转了回来。而那落在荆蔚身上的视线,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在这神情之下暗藏的是个怎样的心绪。
荆蔚悄悄瞅了瞅靠在旁边的男人,只见他身子虽然没挪,但握在自己掌心的右手,却无声无息地抽了出去。老变态咬牙切齿,再也顾不得身份麻烦,板着个脸,对好友的新婚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我立刻回到洞房里去,否则……”
他话未说完,便被琵琶公主金铃般的笑声“咯咯”打断:“你要我到洞房里去干些什么?”
老变态顿时黑了半张脸,他脱口说道:“除了和你那快精尽而亡的老公继续做爱,你还想做什么?”
荆蔚一词双用,还夹带了几个现代用语,别说琵琶公主了,就连对他甚为了解的一点红都有些糊里糊涂、弄之不清。
前有琵琶公主,旁有中原一点红,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老变态此时真有些觉得,自己是那八点档中,外遇挺着个肚子满脸得意地找上门来的时候,当场被正妻抓住、那犯了错的倒霉丈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烦得想将人胖揍一顿,但一想到这人毕竟还是好友的妻子,盗帅再恼再怨,也只得按下满心怒火、无奈道:“就算小胡喝了个烂醉,今日夜里……不,未来的日子里,你也不宜像现在这般抛头露面,更别说这会还是三更半夜了。”
闻言,琵琶公主瞟着他,笑嘻嘻地说道:“在外头洗澡也不行?”
荆蔚一颤,小心翼翼地瞧向旁边的杀手,只见一点红神色微动,下刻竟又有些黯淡了下去。知道这人想岔了,老变态更想掐死这乱抛媚眼的女人,却终是耐着最后一点的性子,开口劝导:“总之,你先回到洞房里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孰知,琵琶公主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娇笑地看着盗帅,吃吃说道:“我若真的到了洞房里去,不被新娘子打出来才怪咧!”
这会换成荆蔚发呆了,他愣了半晌,才惊声叫道:“龟兹国不只你一个公主?”话到最末,就连他也想抽自己的耳光。废话,古代又不搞计划生育,三妻四妾的生上一堆又有什么意外奇怪的。只是,那另一个公主却从没见过啊……
琵琶公主妩媚地点了点头,干脆将旁边的杀手视为无物:“没错,嫁给胡铁花的那个,是我的姐姐。”
“你姐姐……你、你怎么不早说?”这下,荆蔚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偷偷瞅向面无表情的杀手,又瞧瞧前方楚楚动人的美女,颇有种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冲动。
该死的桃花运、该死的胡铁花!你为什么不用你那骄傲自负的野性魅力,将眼前这只又大胆、又没眼力劲的女人拐上床啊!天理难容……简直是天理难容!
事实证明,老变态看人看得确实极准,眼前这个琵琶公主虽然聪明,但果然没有眼力劲。她那星星一样明亮的美目,此时正死死盯着心仪的男人。
“我为什么要早说?我就是要你生气、要你着急……”公主咬着嘴唇娇滴滴地笑着,眼里尽是爱慕与依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气你妹,着急你大爷!我现在才生气着急呢!
感觉到杀手彻底僵硬、甚至稍稍离开了自己,老变态欲哭无泪。他实在整不明白,自己与一点红以如此亲密的姿势共裹一床大毯,这女人为何还能视若无睹……甚至丁点都看不出来?
却没想到,在一个正常女性的眼里,相貌出色且受异性欢迎的男人,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与同性裹条毛毯互相取暖,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他们两人的衣服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琵琶公主对自己的相貌和魅力极有自信,在潜意识里,早就将荆蔚划入在暗处对自己朝思暮想,日日夜夜不得入眠的追求者之一了。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是个发育彻底、弯得不能再弯的死断袖。
因此,美丽的公主依旧表现得含情脉脉,她笑靥如花,鲜红色的羽被也“叮叮当当”地闻声作响。很快的,荆蔚便看见在那柔软厚重的被子下,缓缓伸出只洁白光滑的手,而在指间掌下,竟还拿着两个酒瓶。
“呆子,还不来接我的酒瓶?这里冷得要命,也不怕被冻成冰块。”公主盈盈笑道。
话音刚落,一直坐在旁边的中原一点红突然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琵琶公主两眼,直到那不速之客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才默不吭声地转身离去。
荆蔚一愣,方要去追,却被琵琶公主倾身扯住衣袖。鲜红色的鹅毛被从她肩上缓缓滑落、露出那缎子似光滑皮肤,再往下,便是一对白皙柔软的丰满胸膛。
第二次看到琵琶公主的裸体,荆蔚同学当场哭了。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呆子,你想冷死我吗?”见面前的男人一副呆愣僵硬的模样,琵琶公主娇笑着,她伸展着双臂张开棉被,大方地显露着自己完美的胴体。荆蔚见状忽而一笑,他伸手将鲜红的重物紧紧扣住,想也不想地把那裸露在外身躯重新裹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夜我们在这守着,是怕婚宴之后守备松懈,引得刺客趁机偷袭。”他低低笑着,极富磁性的声音让公主激动得颤抖,让公主有些紧张又满是期待。
然而盗帅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只是冰冰凉凉的,像公主称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你们若不再需要,事后便别怪我松懈失察。”
琵琶公主微微一愣,惊声说道:“莫非今日有刺客要来?”
荆蔚笑笑,将袖中的字条递了过去。那是一点红曾经叉在骆驼上的留言,这件事,荆蔚自然不会说的,但琵琶公主却低呼一声,慌忙跑回了帐篷。老变态当然不在乎她的失态,只是冷笑一声,下刻便向杀手离去的方向快步行去。
意料之外,中原一点红并没有离开太远。刺骨的寒风拍打着他黑色的衣摆,月夜之下,竟带了些凄凉和孤寂。老变态心里又酸又涩,这人明明疼了、痛了、在乎了,却终是压在心底、一声不吭地独自承受。
其实一点红也确实走不了多远,转身离开没有多久,他便停在树林和帐篷的交界处,再也迈不出去了。长风漫漫,在这陌生的地方,他竟一时不知应该回到哪里。从前,他四处奔波,从未在同一处长久居住过,周遭的环境是否陌生、所处之地可否安睡,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在他眼里,有的不过是一笔生意、一个任务。
只是现下,就连这些都不再有了。无论是龟兹叛党那里,还是营地帐篷之处,都不是他应该能够回到的地方。
却从未觉得并不值得。
沙漠冰寒,只是站着这么短短一会,杀手便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尽数退了干净。他微微皱了眉,下意识摊开了手掌,隐约似乎,还残留了那人所带来的触动。
荆蔚站了一会,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三两步走近,将那萧索的身影从背后揽入怀里。搂着杀手被寒气冻得僵硬冰凉的身体,迅速将其裹进温暖厚重的毛毯之中。杀手肌肉的紧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而盗帅从后面磕着他的颈窝,缓慢磨蹭,手上的力道更是渐渐收紧、想要尽可能地朝那冰冷的身躯传递热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给我一些时间……”荆蔚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许久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对自己动情了。许是因为几次相救、屡番不杀,许是因为温柔相待、暧昧纠缠。这人将心中那个空旷的地方,全部留给了自己,而自己却依旧像最初一般,虽然怜惜、虽会心痛,却终未曾与他一般、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
因为自卑,这人从未相信自己;因为了解,却也未敢放心信他。
一点红任荆蔚抱着,视线却落在遥远的池边。清澈平静的水池映着明月,寒风习习、又不时将其打散搅乱,混成一团。在那里,曾有一个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身后的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又是怎样回视于她?
“那女子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知过了多久,杀手才从嘴里挤出这个艰难的声音。
“嗯。”不敢嘲笑这人终于学会评价相貌,荆蔚将人揽到林下树影。他言语淡淡,手臂的力道却又加大了一些。
得到回答,杀手嘴唇颤了颤,深深地合上双眼,哑声继续:“她又对你用情至深。”
“我知道。”荆蔚长叹一声,心痛得恨不得将这天下第一杀手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难道每个对我动了情的女人,我都要一一回应么?”那蓉儿她们岂不吃亏?
一点红愣了愣,似乎有些无法相信:“你不喜欢她?”
荆蔚失笑:“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但你……”女子妙曼,虽然自己只碰过一个被毁得不成人型的躯体,但无论如何都比他这个硌人僵硬、满手鲜血,除了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的男人好得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怎么不选女子?”舔了舔男人冻得发红的耳畔,荆蔚将它含入口中:“因为那场意外?”还是觉得没有资格?
察觉到杀手再次变得紧张僵硬,盗帅又叹了长气。他在毛毯中探着男人的双手,握在手里缓慢捂热,声音带着旁人都要难以置信的怜惜与柔情:“再给我一些时间,如果等不起或者遇到合适自己的女人,再放手也不迟。”吻了吻杀手线条硬朗的下巴,荆蔚轻声说道:“相信我,你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得太多。”
反倒是我这个早该死掉的无赖,才是配不上的那个。
这个念头在荆蔚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顿时觉得自己又言情又肉麻,脸上的似乎也烫了一些。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一把翻过怀里的男人,将他抵到树上又啃又吻,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才痞子似的无耻说道:“但是在那之前,你就继续和我厮磨在一起吧。”
一点红没有回答,他平静看着面前的男人,很有将他看进眼珠子里的趋势。荆蔚微微一颤,突然记起他的晒伤,便想将人从树上拉着起来。而下一刻,他却瞧看见腕里的杀手稍许前倾,就这么睁着眼、含上了自己的嘴巴。
这是做梦吗?是做梦的吧!这个闷骚居然自发自主的吻了自己,还趁自己张嘴说话的时候探入了舌头!?
心里有什么像炸开一样,荆蔚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连眼珠子都不知该怎么转了。
一点红的动作莽撞生涩却偏偏直接认真,两人唇齿相接,他学着荆蔚的样子将自己舌头探进深处,试探地与另一个湿滑的柔软搅拌纠缠。老变态也算曾在万花丛中混迹了多年,他很快回过神来,便再次环紧杀手的腰间,迅速夺回属于自己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