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身旁什么时候坐了人,我忽地察觉肩膀上多了件外套,而随之飘进鼻腔的气味让我当即知晓来者是谁。
他没说话,仅是静静地陪我坐在那里,不,他还紧紧握住我的手,镇住我不自觉且克制不住的颤抖,帮我分担了发洩不出来的难过。
「……纬纬,我在这里,别怕。」
第一次,他低沉的声音让我觉得好可靠。「我……呜唔!」悲伤如同海啸,是瞬间袭来的。当我流出泪的同时,他摀住我的嘴,「纬纬,别哭出声,你可以咬着我。」
在我反应过来前,他压着我的后颈,把我的脸埋进他同样穿着制服的肩膀。这一连串的动作虽强势,却完全没弄痛我。
不太懂仪式,但我倏地想起来我妈和其他人再三交代不能哭的事,可是这年纪的我不懂该如何压抑汹涌的情绪,于是在不知所措的急迫情况下,我听话地张口咬住对方明明上了一天课却仍散着肥皂香的肩头处。「呜……」哭声变得隐晦,咬住的地方混杂了唾沫和泪水,加上原先被雨淋到的部分,溼润范围逐渐扩大。
悲伤一旦宣洩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开始感到有些窒息,忍不住尝试挣脱,想呼吸一些空气,怎料当我这么做,驀地一个强大的力道将我拦腰抱起,再回神我便成了倒掛的姿势,随之迎来颠簸的疾步移动。
他把我扛在了肩上。
突如其来的上下颠倒及可能摔落的恐惧让我反倒大气不敢喘,两手紧抓对方的衣服做支撑。幸好这状态持续不长,片刻我便被小心翼翼地放到柔软的床舖上。
原来他带我回到我位在二楼的房间。
「纬纬,我会在这里陪你。」说完,他张手抱住我,轻轻施力将我往后带以便躺到床上。
姿势带来一定程度的安稳,我终于放声大哭,两手回抱住叠在我身上的结实身躯,「阳阳……爸爸他……我……」
托着我,他一个翻身躺在我身旁,没松开的手一直持续轻拍我的肩,嘴中则不断重复道:「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不要怕,我在这……」
多亏那清澈且坚定不移的嗓音,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哭累的我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有如被太阳包围的温暖和安心是最后充盈脑子的想法。
叮咚、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窜进耳中,我猛地睁开眼,却赫然发现入目所及的景象不是我在浪尾村的卧室,而是工作后在外租的套房。
我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慢慢消化出方才是一场梦──关于一段我早忘了的过去。
叮咚──叮咚叮咚──
此刻,门铃声有如索命咒地再次不耐烦响起,我立刻从床上弹起。
房间的窗帘没拉上,午后仍炽亮的日头洒进房内,照亮我不小心打盹而尚未打扫完毕的房间。「干!」忍不住骂出声,我抓过手机,萤幕上有几通来自那人的未接和讯息,其中一则是:「我到了。」
叮咚、叮咚。
「来了啦!」我朝门口大喊,用脚拨开摆在地上待分类的杂物,匆匆奔到玄关开门。
一开门,夏日阳立即侧着头,眼镜底下的目光毫不隐藏地从下至上地打量起我。
「你刚睡醒?」他说。
无法分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努了努嘴,背抵着门等他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进房。「你先随便坐一下,我还没收完,这两天临时要加班。」
「果然是你的房间。」他说了这么一句语意不明的话,忽地转过头来看着我,扬起唇,「一起整理吧。」
铁定是西晒的日头反射,夏日阳不可能眩目到让我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