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第75章 再会(上)(1 / 2)

('\t\t\t第七十五章再会(上)

“你猜你唱没唱?”

岳番手腕将马缰一缠紧,朗声笑开,策马狂奔向前。

蒙拓面目铁青,一扬马鞭紧随追上。

马儿一边朝前奔,岳番将马缰颤在手臂上紧紧地回头高声朗笑道,“我远远看着觉着你是唱了的!要没唱。陆姑娘与阿玉作甚捂着脸跑开!”

蒙拓的枣红马脚下一趔趄,蒙拓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凑齐了一道彩虹。

冀州山南水北,南北山水沟通间隔,纵地域复员辽阔,其间划分明确亦各有分工,冀南多山采矿出盐井,冀北地平开通集市,与南北来往之人互通有无,因其力之异,故南北地位无形中也分出了上下——冀南多为下里巴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整日整日地做工,而冀北却来往多为绫罗锦绣之人。

人分出了贵贱,地方自然也有了高低之分。

比如,冀州首府弈城就设在冀北。

比如,石家上上下下都久安弈城。

再比如,只有石家二少,石阔,被差遣到冀南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石猛啊,一颗心长得未免也太偏了吧。

不过也好,事有长短,指有粗细,布有薄厚,只要有短板,只要有能趁虚而入的地方,就极有可能在两方之间斡旋抽离,甚至能借此到达自己所期望的目的。

长亭若有所思地握了握茶盏,心里头却兀地一下子想起了昨夜蒙拓说的那句话,脸上一僵再一热,脑子里竟放了空。

他应该是醉了,而且醉得不清,什么话也敢往外说,殊不知君子一诺当千金之重,他说出来的话没法兑现怎么办?不能做到怎么办?他不推波助澜就算好的,如果对诺言食言了怎么办?

醉酒的话,不一定是出自真心,可清醒时的诺言就一定能做到吗?

长亭埋了埋头,不由暗自怨怪蒙拓孟浪,做不到就不要开口啊。

比起放任自流,更可恶的事情是,让人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与依靠,而最终落空。

列队越走越急,长亭想怕是要到了,给小长宁梳了头发,手脚麻利地挽了两个小团一左一右在额后,再给自个儿对着匕首面儿梳了头发,衣裳还是原先在幽州岳老三吩咐人备下的那件,沾了尘土,因没衣裳换洗,长亭只好拿温水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胡玉娘很有些忐忑,看了长亭一眼,“...阿娇,我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儿,我,我该怎么弄?”

长亭擦完长宁的大氅,拧干帕子又接过胡玉娘的外裳,埋下头擦,“别慌别慌,冀州刺史祖上同你一样,是靠林子里的东西生活,都是人,没什么好慌的。只是要少说话,多看多听,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踏踏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话音还没落,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车队应声停下。

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敲长亭的车窗板,两长一短,并不是熟悉的叩窗板的声音,长亭并没立即揭开幔帐,只听蒙拓沉声缓语道,“劳烦陆姑娘下车片刻。”

长亭这才掀了车帐,便一眼瞅见了一个极为面生的小兵头手里头捧了一只蒙着青布的朱漆红木托盘站在车辕侧。

长亭看向一旁高挺于马上的蒙拓。

蒙拓应声道,“...是冀州出来的兵,奉了刺史大人的谕令,特意前来拜会陆姑娘。”

拜会?

马上要进城了,何来拜会?

长亭再望向那面生的小兵头,半撩起幔帐,轻颔首致意,温声道,“好了,现在你也拜会到了。刺史大人的情意,某心领了。”

说完便欲回身撤下幔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姑娘!”

那小兵头赶忙唤道。

长亭手上动作一顿,再静静地看向他。

那小兵头仰着脸,伸手朝前送了送那红木托盘,趁长亭还露了个脸听他讲,赶紧快声快语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官话道,“俺,不对,末将带了礼物件儿来拜会陆姑娘!请陆姑娘赏个脸瞅一瞅,给刺史大人一个面子!”

长亭眼神移向那极长极宽的托盘,说实话,一个人拿这么宽的托盘很有些吃力,何况里头装着的物件儿怕也不轻。

长亭再看向蒙拓,蒙拓却将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沉声吩咐那人,“你还指望着陆姑娘下车亲来揭开吗?”

小兵头连声惶恐道,“不敢不敢!”,边说边单手艰难地将蒙在托盘上的那层青布揭开,埋着脑袋毕恭毕敬地再将托盘向前送了送,浑身哆哆嗦嗦,“...陆姑娘请过目。城头不光是二爷在迎,大人与大爷也在,冀州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世家也聚在城墙脚跟下迎您与二姑娘...路上豺狼虎豹啥都有,陆姑娘怕是没那个机会换洗衣裳...还烦请陆姑娘在进城前换上,也算是给冀州上上下下的世家大户们一个脸面。”

青布一揭,众人皆倒吸一口气。

长亭目光胶在托盘上摆在最上层的,叠得整整齐齐,领口朝上的那件左襟外袍。

平心而论,这件袍子很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绛桃镶水纹宽边,襟口、袖口皆以做工繁复的蹙金丝细线镶成,左幅绣红梅繁枝,喜鹊闹春,有些许绣工延续至右幅,整件袍子用色考究且跳脱,绛桃红至绛红至大红,每一层的颜色都晕染渐近得十足自然,且绣工精细大胆,既有江南小调之观感,又显北地大气之气节。

长亭抬起眸子来,轻声发问,“是刺史大人让你送过来的?”

那兵头埋头咬牙,狠点了头,“是!还请陆姑娘换上,聚了太多人,风尘仆仆地衣衫不洁,很失礼!”

长亭气得心尖尖都在发颤。

当她是什么?

战利品?炫耀品?瓮中之鳖?势在必得的猎物?

所以才会用这种衣裳来在冀州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面前宣告占有权?

这种花枝招展且用色出挑的衣裳!?

这种衣裳,一个在经历了阖家倾覆还未满一月的小姑娘,能穿吗?能穿得安心!?

长亭静了静,抬起头看向那小兵头,一字一顿,“如果,我不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小兵头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抬了抬头再飞快地望向蒙拓,却见蒙拓并未有出言相帮的意思,心里头啐了一口胡狗,回过神来便更恭敬地将托盘递得更近,险些抵到了半坐在车辕上长亭的下巴。

“还请陆姑娘,莫要让末将为难啊。”

兵头说得很诚真意切。

气氛却僵了下来,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动。

长亭紧紧抿住嘴角,手攥成拳头,眼神看向埋了几多层积雪的地面,心里头在默算——该怎么掀盘子,才能让这盘衣裳落到那堆积了水的雪上,才能比较合理。

岳番死攥住缰绳,正欲上前止住,胳膊却被后人一把拉住。

蒙拓轻提马缰,越众而出。

枣红马摇头晃脑地从鼻子里呼出几口白气儿,马蹄上下踟蹰一番,向前连迈几步。

马儿凑得太近了,呼出的白气喷在那兵头露出外面的颈脖上,兵头还没来得及怒斥一声,这厢他的后背被那枣红马前蹄猛地朝前一踹,那厢他手上恭恭敬敬捧着的托盘“哐当”一声,衣裳便正好落在了融成积水的雪堆上!

其间动作不过耗时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那枣红马前蹄一扬,再一落地,动作快得长亭眼睛都没有看清楚!

“妈的!”

兵头赶紧去捧沾满雪水的外袍,很艰辛地蹲在地上边爆粗边搓揉着企图擦拭掉,这沾了泥壤的脏水哪是那么容易就擦干净的啊,兵头盯着那一团灰糊糊的水渍,回过头去冲仍静待马上的蒙拓大喝一声,“知道这谁送过来的衣裳吗!不怕回去吃排头啊!你个胡狗...”

“狗”字儿那音还没出来。

蒙拓神情一凛,眯了眼睛瞅那人,“你想说什么?”

三九天凉,这魔王的语气更凉。

兵头想起来这魔王最厌恶谁叫他“胡狗”,听见一次就拿马鞭抽那人一次,直至抽到永远连提都不敢再提这两个字儿,抽得人血泪横流,这不要命可一下一下全都避开要害处抽,全抽在软肋、肩下、腰上这些比要人命要疼的地儿!

兵头肩头赶紧往里一缩,“没...没啥...”

“滚!”

蒙拓高挥马鞭再猛地落下“啪”的一声重重打在雪地上,雪粒儿顿时四下飞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兵头浑身一激灵,再往后一缩,赶忙三下五除二地将外袍衣裳收在托盘里,屁滚尿流地起身就跑,跑了两步像是想起啥来,转过身高喊道,“别他妈神气!等回去有你他娘的受的!”

“啪!”

蒙拓高扬马鞭再一次地重重落下!

那兵头赶紧打横抱着托盘和拖拖拉拉的外袍衣裳,四下招呼着人赶忙上马跑得更快了!

长亭沉默而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一抬头却看见蒙拓折身驾马而离的背影。

她轻轻撒手将幔帐放下,背靠在软枕上,头埋得低低的。

胡玉娘轻声问,“怎么了?”

长亭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

话还没落地,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七十六章再会(中)

冀州城南,静默庄重。

城门大开,吹西南风,带来了西边粗粝的风沙与凝重的干气。

古城门之内支起仪仗、高盖以及松竹搭成的木棚子,木棚延绵近半里,青油布覆帐,烧红螺炭,很一番富贵的气派。

石家人自然居首,石猛袖手仰坐于轿辇上,看天地间白茫茫的落雪,难得一声大叹,半侧过头看向神容很肃穆的庾氏,“也不知道陆绰临走时,想到过这两个小闺女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没。”没等庾氏答话,便自顾自地接着道,“多半没想过。陆绰那个士族老爷该有多傲啊,要他知道他的闺女落到我这大老粗手里头,八成要从地里头气得跳出来。”

庾氏横了石猛一眼,再看向城门大开之外的场景,婉和柔声道,“要陆公真能从地里跳出来,阿娇与阿宁会欢喜死了。可惜你再气他,也没这个可能了。”顿了一顿,缓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气不顺都好几天了,莫要郁郁寡欢了。”

石猛手向椅背上一搭,紧抿嘴角,没吭声。

他敬重陆绰,不以平成陆氏的威势,不以陆绰的身份,不以陆绰三公三孤的地位。

就因为他这个人。

陆绰这个人就已经很值得人敬重了。

可惜啊,天妒英才,胡人铁蹄将要踏进大晋大好河山里,如陆绰一般操行高洁之士已然不多。时局要大乱,谁来平定山河,庇佑百姓?他是大老粗,行军打仗,拼命拼刀子,他行,他顶上。治国安邦这档子事儿,他还没摸熟练,就指着要拜陆绰为相共商大计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今陆绰惨死,他奶奶的指望谁去!?

谢家那个只会画花鸟的谢如竖?还是他娘的陆家那个陆纷!?还是小皇帝身边那个满肚子坏水奸油的秦相雍!?

他娘的他都看不上啊!

“别想了。”庾氏再瞅了瞅城门外,轻推了推石猛,“人来了。”

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自皓雪之中而来,似从天际线中走来,从灰影小点逐渐放大。

石猛一个猛扎站起了身,动静有点大,众人皆探首朝前来看,庾氏又伸手一推。石猛略感不自在,清咳两声,伸手理了理襟口,再镇定地又坐了下来。

马队越走越近,驾枣红大马的蒙拓一马当先,高挺沉默,其后二人并排而行,便是岳老三与岳番,之后再跟数十名布衣打扮的兵卒,两架马车行至最后。

“...好桃儿被那小子摘了,二弟做了笔亏本买卖。”

石闵凑过身,语焉不详地悄声在石阔耳畔边轻言。

石猛次子,石家二爷石阔,较长兄次两载,如今不过十九年华,他与石猛不像,像极了庾氏,宽背蜂腰,英眉入鬓,唇红齿白,且眉目清浅如画中仕人,执盏安坐于长兄石闵之侧,如关公旁静坐诸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石阔笑起来,看了眼石闵,亦悄声回之,“市集之上,有一老叟以五文的高价埋下一颗鸡蛋,又有一老妪以五文的价格又买了一颗鸡蛋,老妪却笑话老叟,‘汝看那三文成交之人,汝这买卖做得亏了’,然众人哄笑。敢问大哥,缘何市集众人皆哄笑那妪?”

“自然是因为五十步笑一百步的缘故啊!”

石闵哈哈大笑起来,“叟和妪都是花了五文钱买的,比起人家花三文钱,都亏了。那老妪还有脸笑话那老叟...”

笑着笑着便发觉了不对头,脸色一横,怒喝一句,“你丫啥意思!”

“闭嘴!”

石猛高声怒斥,扭头看向石阔,“言语上设个套儿给长兄钻,算什么好汉!”再瞪石闵,恨铁不成钢,“我以前咋就没发现你这么蠢呢,脑子简直就像少了那么一块儿,蠢得连这么明显的意思他娘的都没听出来!”再转过头告诉庾氏,“明儿个回去把郑先生给辞了,上这么几十天的学都没长进,他娘的铁定是老师不认真教。”

庾氏再横石猛一眼。

长子有勇无谋,次子倒是很有心思,都是从自己肚皮里钻出来的,她因次子形容性情自然偏疼,她都无法做到一视同仁,又何况石猛?可她不得不承认,石猛从一开始就确定长子地位的方式是极其正确的,长幼尊卑乃立家之本,她不是不知道次子石阔更敏锐更聪明,可如果越过长子捧次子,长子石闵又该如何自处?

与其摇摆不定,反倒叫人生出了不该生的期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确定笃定,长此以往,人啊,总能找到自己位置。

士家里,只有嫡长子值钱,庶子、次子再出挑,可以着意教养以达成辅佐宗族兴旺的目的——可说一千道一万,是绝对不可能代替嫡长子的地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嫡长子就象征着宗族的香火与血脉传承,此观念根深蒂固,大晋从上至下,无一不笃定坚持。

庾氏转过身再深看了一眼,正向父亲恭谨埋首应是的次子石阔,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谁长谁幼,谁尊谁卑都是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石猛半身向庾氏旁侧了侧,想了想,着意安慰,“你别忧你别忧!只是两兄弟争嘴而已!他们——”

“行了。”庾氏温声打断,先行起身向前踏了一步,小巧下颌轻抬,婉声道,“他们进城了。”

石猛紧跟其后,并立于庾氏身畔。

木棚中的众人眼见石家人皆起身相迎,便也接二连三地起了身,探头向外瞅去——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着身份这样尊贵的士族,刺史大人两日前公开大晋顶级士族平成陆氏的两个嫡出女将至冀州,众人都可上缴三百两银子以作修棚观礼的费用。

说是众人,可拿到花笺的也不过十来户人家罢了,倒不怕人嫌贵不来,这论公论私都得到。

论公这是在刺史大人跟前露面的好时机,论私谁不想来瞅一瞅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贵人啊!?

嗯,所以虽然隔得远瞅得不是特清楚,但好歹也不算吃亏!

人多嘴杂,不过两日,这一举城相迎的盛举便在冀州界内传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隔得老远的人,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马上的三个男人率先翻身下了马半跪于地行过军礼,紧跟着先头马车上有一个着青衣半身裙的小姑娘跳下马车,众人正想出口喟叹却见那青衣姑娘立在马车旁伸手扶下了一个着靛蓝深袄高襦裙,头戴帷帽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走路讲究,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说道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就是好看,就算脸被帷帽遮住,这幅身段也好看。之后再被扶出来的那位身量更小一点儿的小姑娘走路也好看,脚踢在裙摆上,连裙摆上的花边儿动都不动!

众人咂咂嘴。

这三百两银子,花得值了!

长亭的眼神被帷帽掩住,这顶帷帽是要到城池的时候,蒙拓塞到车厢里来的,路看得清,石猛与庾氏的脸也看得很清楚,庾氏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语声和缓地说着些什么。

声音嗡嗡嗡的,她想多半都是“万万没想到”,“十分遗憾”,“节哀顺变”之类的词儿吧。

要说贴心话,自然没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庾氏将石闵与石阔叫出来,语气放得很稳地同长亭再道,“..阿闵你见过。阿阔是次子,上回没见到。三子阿闯未来,不过阿宣闹着来了,昨夜水土不服正发着热,我便叫她歇在小苑了。”

长亭回了神,轻颔首,侧身向庾氏身后两子再行过礼。

透过帷帽青纱,长亭模糊看到了蒙拓口中的“二哥”,岳老三口中的“爷”是个什么模样了。说实在话,长相是蛮平常的那种好,长得好的人多半是相似的,剑眉、高鼻、轮廓分明,这放在士族大家之中很常见,甚至这番清浅寡淡的气质几乎是每家都会有的,长亭看到了三分熟悉,甚至在隐约之中,她似乎在石阔身上见到了一二分陆长英。

此番对话之后,自然便借着探望石宣的由头,启程回住所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落脚之地是一所三进三出的院落,与幽州李家不同,这番院落修得磅礴大气,青石为砖瓦,更有金箔为匾额,两只石狮昂首神气,长亭、长宁被安置在一处名唤“朝华小筑”的地方,胡玉娘在偏厢,长亭并没有问青梢的去处。

庾氏唤来两个小丫头,一个叫大杏,一个叫白春,在正堂当着长亭的面,温声教训,“我将你们给了陆姑娘,你们就是陆姑娘的人了,不许有二心更不许坐下作奸犯科的丑事,否则我头一个不饶你们。明白了吗?”

两个尚在留头的小丫头如鸡捣米点头应是。

长亭不置可否。

既然已经是她的人了,犯了事,怎么庾氏还要头一个管?

这种言语机锋,在后宅内室很常见,长亭却没有同庾氏应承的意思,颔首谢过之后便再没了言语。

庾氏又利利落落地四下收拾了一遍,沉了沉气儿,再埋头沉吟一声,拍着长亭的手慈声道,“阿娇,别的都甭想了,好好地高兴地活下去就是顶要紧的事儿。石家虽够不上你家里头,可你若将这处当成家,我们便也将你当作闺女待。”再长叹一声,“这万事万物,花开花谢的都讲究个缘分,这就是你与阿宁同我们石家的缘分啊。”

长亭没想深究这么一段话有几分真心几分演戏,能这样说,她宁愿相信是出于真诚的。

长亭也默了默,隔了良久,再抬头轻声道,“今晚阿娇能见石大人一面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七十七章

要见石猛?

石猛大老粗一个,面黑须长,目光炯炯如炬,说话声如惊雷,行止如耕犁拔数,连阿宣和阿闯都不太敢与这样一个关公撒欢儿静待,往前冀州的局势还没平定下来时,冀州城内的大户吓小孩就会说“再哭再哭,再哭石猛大人就来了!”之类的狗屁话...

不过也是,除却她,也没有人还能站出来与石猛斡旋了,难道将阿宁推出来不成?

庾氏微怔之后,神容蔼和,再拍了拍长亭的手,言简意赅地应了一个字,“好。”,想了想再道,“用过晚膳让婢子来领你去正堂...自己个儿好好歇一歇。阿拓说你后脑受了伤,冀州顶好的大夫过了晌午就来瞧病。”

长亭又行了个礼。

庾氏又在小苑儿里转了几圈,交待了下人几句,无非是好生伺候一类的话头,长亭打起精神来陪,临到梳圆桃髻的小丫鬟怯生生地端了午膳过来的时候,庾氏才起意说走,临走时扶着门框半侧回头来温声道,“...信已经给平成送过去了,今儿个一早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估摸着十天后能到,一来一往近一个月份,若事情顺利,你与阿宁还能回平成过新年...阿娇,你且记得凡事要忍得让得,可也要懂得去争去抢去算。从幽州外城摸爬滚打回来,你的敌人是严寒、流民和兽群,这是摆在你面前的。可进了城,见了人,你的生活变得安逸起来,可你的敌人却变成了人,城府心眼毒辣的人们。”

庾氏缓了缓,再道,“人比狼更危险。阿娇,你一定要记住。”

长亭紧咬后槽牙,看向庾氏逾渐走远变小的背影,突然心生感激。

一通收拾,所幸自幽州出城以来无性命之虞后,身心皆不算很疲惫,用过午膳,长亭拜托胡玉娘抱着阿宁午憩,自个儿盘腿坐在窗棂前的暖炕上手执紫毫,屏气凝神将心头所想都一条一条的列出来。

她的心智,在石猛面前根本不够看,所以更要做足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天儿已临近正月,天儿难得撒下暖洋洋的太阳光。

长亭感觉自己背上的袄子都被从窗棂间透出的光照暖了。

满秀一脸睡眼惺忪地捧着药碗进来,将托盘往小案上一搁,一边揉眼睛一边将药端到长亭跟前来,等长亭端了过去便靠在墙角闷声打了个呵欠。

熬药得两个时辰,确也是累了。

长亭喝了口药,药味浓稠,这一路没时间好好熬,这是头一回把药味儿给熬得浓浓的,一浓起来就苦,苦得直冲冲地顶到喉咙眼里,长亭咂了一大口之后仰头一饮而尽,再看向满秀,温声嘱咐道,“往后我吃药的时候,你记得再备一壶清水,喝完药好压味儿。”

满秀脸上一红,重重点了头。

长亭便笑起来,一边拿笔一边让满秀下去,“...你也快去歇着,这一路你也累着了。”

满秀应了一声“唉”,正准备转身而去,脚下一滞偏头想了想,再回过身来,试探着细声细气地开了口,“姑娘...”

长亭手上动作没停,轻抬了抬头,示意她说下去。

满秀佝了头凑过身来,小声再言,“将才俺熬药的时候,有一个小丫鬟直扯着俺的衣袖说话,俺熬了两个时辰,她就说了两个时辰的话。”

内宅里树荫灌丛密布,熬药的小屋一般都要过二门,是在外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笔下一停,“她都说了什么啊?”

“...说这处是石家二爷在冀南的私宅,后院没主人就养了几个姬妾,平时石二爷身边的幕僚也会歇在后院...石家老爷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石二爷若顶撞便常常受皮肉之苦,若服软慢慢说,虽不至于心想事成可也不会白受一身淤青...齐国公突遭大难过身之后,石家老爷一连三日都只吃了白饭,不沾荤腥...哦,还说石家老爷是昨日才到的冀南,亲兵卫队一早就全候在了城门里,没有任何一列人马今早出过城...还有石家老爷是每家每户收了三百两官银才许人今儿一早在城墙口观礼的,冀州大大小小说得上名号的人家都来了...”满秀憋得一张脸通红,眼神朝上看想得很艰难,“反正拉拉杂杂说了许多,都是绕着石家后宅前院的勾当,我当时简直想捂住耳朵不想听,可那婢子跟连珠炮似的一下跟着一下还扯着我袖子!”

长亭渐渐把笔放下。

不会有哪家下人会以这样的口气说起主家的杂事,并且是在头一回见面的外人跟前。

透出来的皆是有用的东西。

这是石家老二的私宅,甚至已置下家业、收拢了人心,那说明石阔已在冀南落地生根,攒下老底儿了。

石猛是头顺毛驴,这是在指导她今儿个晚上该如何说话,而透露出石猛在陆绰过身之后以戒荤食一举来服丧的行为,明摆着是在告诉她,她的倚仗与优势是什么。

而今早没有石猛的亲兵出城,那送来那件左襟花色外袍的人,又是谁?

没有面对面,所以不好明说,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长亭深吸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果是石家二爷起的意,他根本不需要选择满秀在外院熬药的时候让小丫鬟来扯家常——这既是他的私宅,随意安插一个婢子进入内宅来面对面示好拉拢,效果更好。

更不可能是旁人,石猛庾氏没必要做这种事,石闵没这个脑子更不可能自揭短,石宣...她只是一个发着热的小姑娘而已...

长亭微微埋了首,再提笔时,已然胸有成竹。

谢谢你啊。

长亭心里轻声道。

即夜幕四合,庾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唤敏碧过来请,长宁正端着瓷碗小口小口地喝汤,连忙放下筷子,急声问,“...阿姐,你往哪里去?几时回来?”

长亭摸了摸幼妹的脑袋,却轻声叮嘱玉娘,“叫阿宁早些睡,睡之前拿热水泡泡脚,你也得泡,天儿凉可也不要将火直冲冲地烧阿宁的背。若是庾夫人送过来的两个丫头不知事,就狠狠责骂,别自个儿累得不行,两个丫头在旁边甩着手闲唠嗑...”

胡玉娘连使唤起满秀来都不习惯,让满秀收个碗筷,都得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个“劳烦”。

她今儿个一进院子便有些束手束脚的样子,长亭是看在眼里的。

胡玉娘面色为难地瞅了瞅恭恭谨谨立在高几旁的两个丫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眼神发亮地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又交代了满秀几句,便跟着敏碧出了内厢,庾氏身边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人精,唇红齿白,眉黛如山,捂了帕子软软绵绵地笑,“...这连宅子都不出呢,陆小姑娘黏阿姐,陆大姑娘却也放不下心,交待完这处交待那处...”

长亭佝头掸了掸裙裾,不在意轻笑着回了一句,“没法子,就没离得远过,自然黏糊糊的。”

一路左拐右拐的,出二门过长廊,正堂亮极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长亭手往袖口缩了一缩,蜷手一攥,整个掌心全是湿漉漉的汗,被冷风一吹,汗立马就干了。

敏碧躬身叩了叩门板,“陆姑娘来了。”

里头默了一默。

“让她进来。”

石猛声如洪钟。

长亭挺了挺脊背,伸手推门,跨过门槛再反手将门扉合上,正堂屋里只有两个人,石猛与庾氏一左一右坐在最上首,长亭躬身掩眸福礼,石猛伸手指了指下首第一个位子,示意长亭坐下。

“许久不见陆姑娘,形容没有大变,可看得出来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某当日以为恐难再见,奈何造化弄人,这才不过两月。”

石猛眼皮向下耷拉,单刀直入,“某以为小姑娘家家的更乐意和女人接触,有什么话和郡君讲也是一样的,所以当某听见陆姑娘要到正堂来的时候,说没吃惊是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敛裙落座,安静地听石猛说完,抬起头回道,“说起女红胭脂,自然是和女人一起更自在。可若说起民生大计,当然是要同石大人一道。”

石猛“唉”了一声,半身斜了姿势,“你且说说要和某谈起什么大计民生。”

“家父平成陆氏家主,大晋当朝齐国公,托石大人的福,如今天下都知道家父是在幽州周通令辖区内遇害身亡,陆家长房上下近千口人皆葬身客地。这件事大不大?自然是大的。可周通令如今被御使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推托之词都尚未预备周全。幽州本是偏安一隅,却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撞进了京都丞相秦相雍的眼睛里,自然要做什么都在无形中都会束上三分。可反观您呢?您的冀州呢?离幽州如此之近,却毫发无损,甚至还高调迎接陆家仅剩的两名姑娘。”

长亭沉下一口气,抬眸看向石猛,不急不缓再道,“无论结局如何,如今的情势如若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是您最后得了利。且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冀州与幽州邦邻相连,若说您摘得干净,鬼都不信。”

这番说辞,出乎石猛预料。

他以为小姑娘是来试探,或是戒备警告的。

深一想,小姑娘其实说得有道理。

石猛来了兴致,闷声问道,“你说的有心人若是指京都秦相雍,就不必再说下去了。周通令要顾忌,老子不用顾忌。老子得了利,摘不干净又怎么样?就没想摘干净过!”

长亭轻摇头,“不是,不是指秦相雍,是指周通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七十八章机锋(中)

石猛稍一抬眉,甩甩手,紧接着嘴角一歪,满鬓须髯往上翘,神情无赖,“老子秦相雍都不怕,还怕他周通令个小鸡仔!?小娃娃莫要张口胡言。”

长亭抬头看了眼石猛,翘起嘴角笑起来。

没笑别的,若将那隔着窗棂惊鸿一瞥的周通令放在石猛面前,真就是一只小鸡仔,还是石猛单手就能捞起来的小鸡仔。

“石大人英雄豪情,自然无所畏惧。”

长亭缓声缓气,“可若是周通令祸水东引,告知秦相雍派遣的御使,大晋商号福顺号的幕后老板是冀州石家该如何是好?冀州南城多矿石盐运,可穷一座城池之财力也是养不活覆国之兵的。福顺号遍布大晋二十三州,如此方可填充石大人置办兵器、军饷、水粮缺下的财政的豁口。”

石猛神色未变,一抬手,示意长亭继续说下去。

长亭缓了缓,素手交叠,看向石猛,“如果周通令反应过来唆使秦相雍顺藤摸瓜查下去,查出了福顺号,查出了您,查出了冀州多年来依赖福顺号填补的财政窟窿,您该怎么办?”

庾氏眼神大亮,目光炯炯看向长亭。

石阔接到岳老三来信时,率先一步派出蒙拓,时隔两日才送信至弈城,石猛见蒙拓已先行接应,才暗中告知幽州李管事接应,而直至蒙拓一行人已出幽州城后,石阔才来信告知那两个士族小姑娘乃平成陆氏女。

石猛大呼被次子算计,却没有抓住遭阿阔忽悠的把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果一开始知道是陆家二女,那么绝不会将福顺号暴露在周通令的眼皮子底下。

次子石阔绝非长子石闵那般眼浅皮薄,他会因为抢功而擅自瞒下陆家姑娘的行踪,却让整个福顺号,整个石家暴露在日益衰败的符家天下眼前吗?

庾氏陡然有些不太肯定了,再看向石猛却不知道她的夫君想到这一点没有。

石猛背往椅背一靠,抬起下颌,眼色轻松地挑声问长亭,“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在幽州地界上暗杀派遣的御使。”

长亭应声接上,“水已经浑了,那就让这池水更浑点。这十来日周通令一定在排查筛漏,进出幽州者日有上千计数,如今他许是离答案很近了,必须再来一件事将周通令的视线打乱,同时让秦相雍的视线在周通令身上停得更深更久一点。”

“主动出击...”

石猛轻呵呵一笑,“方法治标不治本,甚至让老子成了头一个打破僵局的人,不动也得动,动了还要动,先动手挑起朝堂和周通令的龃龉,要当个渔翁好得利。小娃娃呀,你想过没有,如果周通令一不做二不休,撂开膀子他娘的反了算了,到时候冀州该怎么办?秦相雍他不是个怂包货,三句两句就能把我石某人架到火上烤着,不出兵平乱都不成,那个时候秦相雍就成了渔翁,我石某人和小鸡仔就变成一个鹬蚌了。”

是啊,如果周通令索性冒天下之大不韪烦了算了,不求个名正言顺,冀州石猛就一定会被推到台前,穿了盔甲上战场之后,就半点不由人了。

长亭心渐渐沉下去。

唉,她还是嫩了点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埋下头紧咬后槽牙,这是十三年,她为什么不将陆绰的本事都学全乎了...好好生生当姑娘的时候娇滴滴地不乐意学,还嫌东嫌西,仗着身份自恃过高,常常学了半罐水然后就开始响叮当...如今她只是想让石猛看到她的价值——她除了是一个可以被利用联姻的女人,还可以成为他的帮手与盟友...

“不过,小姑娘家想到这码子事儿已经算不错了。”

石猛一直很轻松,转头看向庾氏,“阿宣被纵得连弟子规都背不全,更别提他奶奶的说出这么长的一番话了。”

庾氏点点头,长喟,“阿娇着实不算辱没了陆公的名声。”

提起陆绰,石猛面色也沉了沉,仰头问长亭,“那些杂事先放到一边去,我自有主张。我问你,为何来找我说这些话?”

长亭头向下埋了埋,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如常,“一块黄花木,放在乡野村夫眼前,或许只能是烧火的柴禾,可放在识货人眼前,就会是价值千金的宝贝。小女是想让石大人看到小女身上除却本身所带有的其他的价值。”

说得很坦白。

石猛捋了捋胡须,看着小姑娘神容坚定的面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长亭摸不清石猛态度,想了想再道,“可小女如今年弱智短,更何况石大人也并不缺幕僚。”长亭看了眼石猛的神色,轻声道,“可石大人或许还缺了一个盟友。”

陆绰身死,长亭相信陆长英未死,可长英一日不现身,陆家迟早是陆纷当家,理所当然石猛与陆绰达成的君子协定是不可能顺利实现的了,故此石猛少了一个盟友,一个极强极强的盟友。

内厢暖意盎然,无风无雪无气,油灯上的火苗蹿得笔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的长兄,陆长英,或许还活着。”

长亭话头含着很轻微的哽咽,只在一瞬立马恢复平静,“如果事实真如猜测,那截杀家父之后,铺天盖地的流言就应该出现,可周通令却捂得死死的。我与阿宁虽是逃亡出来的,可只是姑娘家罢了,没有威胁亦无从戒备...”

“只有拿不稳究竟杀没杀干净的时候,才会选择先瞒下来,好腾出时间金蝉脱壳和全力追歼。”

石猛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他惊诧于陆家长女的机变,一着不行,立马再变,甚至知道如要说服他,一味的哭求没有效用,还不如克制情绪将利弊摊开来讲...

他和陆绰交好在先,这个时候若再去搭陆纷的线,显得他石猛太他妈没气节了,连个男人的担当都谈不上,还不如下狠劲儿去找陆长英,找到了陆长英便万事大吉,嫡长子身份放在那里,他根本不用使任何的劲儿就能把陆长英扶到陆绰那个位子上去。

至此,他与陆绰达成的共识才算没落了空。

石猛再看长亭时,眼神便变了,陆家长女为人机敏且自尊自傲,擅揣度人心,更擅从细微处入手以观大局,如今想法虽不甚成熟可难得不惧不怕,一直将命运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不是个空壳子...

“我会让人去搜索的。你和阿宁以至冀州的风声,最多明日便会传出去。如果长英够聪明,一开始就会往冀州跑。”

石猛想了想,大老粗难得婉转语气,“不过世事无常,你带着阿宁碰见岳老三是巧合也是运气,长英能不能挺下去,就看他的运气和毅力了。凡事莫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家父乃周通令所截杀,此已为板上钉钉。周通令幕后一定有人...”长亭艰难开口,“...小女心中已有人选,还望石大人派遣人手查证相佐。如此,小女方才能知后路向何处去。”

这是自然。

两日前一收到书信,石猛便吩咐了下去,一层一层地筛查,奈何幽州内城如铁桶水泼不进,他只好转换方向,彻查来近半载来往幽州城的过客人马,心中是有答案的,可这个答案不免让他为陆绰扼腕叹息,便硬着脊背一定要查下去。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被推翻,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很难实现了。

石猛没有推辞地点头应下,“...若有进展,自然是要告知小娃娃的。”

长亭便就此起身,颔首致礼告辞。

庾氏抬步去送,长亭将迈出一步,却又收了回来,扭过头来语声平静地陈述事实,“...晨间进城前,有一列人马前来送衣相迎,打了石大人的旗号送给小女一件左衽花色外袍。石大人与家父是交换信物,互成诚友的关系,小女以为石大人是绝不会以此来侮毁小女。”

说罢,长亭便又辞了庾氏,推门外行。

待长亭一走,石猛一个巴掌拍到了木案上,面色铁青地怒喝一声,“他奶奶的个蠢货!陆家这个小娃娃看起来软软柔柔的,他娘的其实骨子里傲着呢!平白无故丢老子的人,还冲上去得罪人!他脑子被猪吃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庾氏心里明白石猛这是在骂谁,唤身坐下,并没搭腔。

石猛恨铁不成钢,蒲扇大的巴掌再拍到木桌上,茶水溅出来一两滴,心头忍了忍,却偏头扬声唤来副将,一五一十地细细交待下去,再让人给次子石阔带了话儿,等拉拉杂杂一堆事交待完毕,这才躺在暖榻上长叹了一声。

庾氏心疼,“别气了,又伤身又伤心。这早做晚做都是做,何必顶在气头上去交待这些事儿呢?”

石猛轻握住庾氏手腕,想起陆绰来,再一声大叹,“...我怕我像陆绰那样早死。江山还没打稳固,我们的阿闵会坐不稳啊。”

庾氏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反手握了握石猛的手。

第二日大早,众人启程向弈城去,连石二爷石阔也从冀南大赦回冀北,岳番偷偷告诉长亭这都是她和阿宁的功效,长亭笑了笑就当那夜最后的那句告状是卖了石二爷一个好。到第四天将至弈城,晴天霹雳的消息就下来了。

自京都至幽州的御使在出城途中遭截杀,地段是正好出了内城,可还在周通令辖区的柏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过五日,自豫州平成的来信到了。

长亭与长宁的祖母,真定大长公主决定亲至冀州来接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七十九章信

腊月上旬,幽冀二州风云不断,可纵算世道再诡谲,身处石家深闺里的姑娘们日子过得照旧平静,冀州城的寒梅也由南至北依次开了。

大杏轻手轻脚地捧着一樽青瓷双耳钧窑百寿瓶,里边插了三两枝鼓着花骨朵儿的腊梅,将至长廊尽处却见夹棉竹帘在门楣处挡得死死的,一同被送到陆姑娘处当差的白春正低眉顺目地立在门边,听着声响了便抬了抬头冲大杏使眼色,再朝帘子后头努嘴。

大杏踮起脚尖透过窗棂向里瞅,模模糊糊地看见几个人影,赶忙埋下头来,凑过身去同白春轻声,“姓胡的那个贱民又过来同陆姑娘说话了?”

大杏刻意压低了语声,可声儿还是显得洪亮了些,不像是埋头说悄悄话的语气。

白春飞快回头望了一眼,竹帘未动,便赶紧轻声轻气劝,“你小点儿声,里头听得见呢...”一边说,一边将大杏拖到拐角处,背过身去细声道,“...来了有一阵了,用过午膳就过来的,陆小姑娘正午睡着,陆姑娘也将她提溜起来先给胡姑娘见了安才准躺下又睡...你说陆姑娘什么出身,胡姑娘又是个什么出身,也敢唤陆姑娘的乳名...”

语气很有些感慨。

大杏“呸”一声,“也就她运道好!进山打猎的贱民一个也敢和陆姑娘套近乎,还想我伺候她?!做梦去呗!”

白春四下飞快一瞅,赶紧又拉了拉大杏。

说起伺候,这几天,陆姑娘压根就不让她们近身,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个儿和那个官话都说不灵醒的满秀打理,这同甘共苦的情分没那么好磨消,她们两个先头三两天当耍手闲人都还蛮自得的,可渐渐地就咂摸出整个人都像是生了锈,没前程可奔也没后路可退,不高不低地悬在那处了,叫人皮肉都痒起来。

“我听前院的说,陆家那太夫人要来咱冀州了,就那朝廷里的大长公主,这样的人物也能到冀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大杏凑过身去捧着梅瓶眉飞色舞,“可到底谁去迎啊?大爷前儿被罚了四十下军棍,如今还躺床上起不来呢。老爷一向不爱给二爷差事,三爷小得毛儿都还没齐全...”一惊,声量陡然提高,“难不成要让蒙少爷去迎?哎哟哟哟,上回子我偷摸瞅见蒙少爷穿盔甲的小模样,啧啧啧,当真是一盘好菜呀。”

“关你屁事!”

白春赶忙伸手去捂大杏的嘴,“谁去迎,谁要来,干你屁事儿啊!我的小姑奶奶耶!求求你咧!积积口德吧!”

门外长廊之中窸窸窣窣起了争执,长亭在里头断续听了个头尾,轻声吐了几个字,“没规矩,没教好。”

说完抚平裙裾提脚便不急不缓起身要朝外走。

胡玉娘耳朵更尖自然听得更全,赶忙扣住长亭,再浑不在意摆摆手,“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的,可也明白被嘴上说两句又掉不了几块肉,没啥大不了的。连阿宁吃不惯胡辣子为了祛湿健体,不也红着一张脸吃完了吗?阿宁都能忍,我也不能再暴脾气了。”

长亭涌上欣慰。

紧跟着胡玉娘又满不在乎地开了口,“更何况我总能找到机会扇她两巴掌。你吵她两句她认个错事情就算了了,哪有扇巴掌来得痛快。”

长亭脚下一个趔趄。

长亭对着窗棂轻咳两声,外头一下子静了下来。

“都说你祖母要来接你和阿宁,我就放心了,你们总不能在石家住一辈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胡玉娘也看了眼窗棂外,闷声闷气说道,“家里人带了信来没?”

信?

当然是带了的。

庾氏一大早就亲自过来了一趟,送了信还邀长亭至腊八时一道喝粥。

等庾氏走后,长亭就拆了火漆将长宁抱在怀里看,薄薄一张纸,写了三句话,“勿慌张,忌多想,候来人”,长宁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指着信笺说这是真定大长公主的亲笔字迹,长宁既哭此举又哭来信太短。

长亭却不知作何滋味,好像有了依靠又好像害怕即将跌入井底。

“带了的,我给你瞅。”

长亭在怀里揣了揣,摸出了还带着体温的信纸递给胡玉娘。

九个字里,胡玉娘也就认识两个字儿,红着又递给长亭,长亭恍然大悟,赶紧道了声对不住,清清嗓门道,“我给忘了,没事儿我念给你听。”

胡玉娘眼神亮晶晶地点头。

“深冬将至,小儿阿宁与阿娇应多着厚裳,点暖香,顾好自己待我至冀州后再从长计议,两小儿切莫慌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盯着那九个字念出这么一长串话来。

胡玉娘蹙眉,“不是只有几个字儿吗?”

“有些字儿是古义,能扩展成很长很长的意思来,我念出来你也听不懂,所以就先解释了。”长亭说谎不眨眼。

胡玉娘再点点头,伸手去摸了摸那张信纸,纸张光润滑手,胡玉娘面色极为满足地喟叹一声。

阿玉从未对亲眷产生过绝望的情绪——长亭这是在竭力保护阿玉的情怀,同时私心里也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的那份期望,期望一向与她不算亲近的大长公主能够辨明是非,期望她的祖母能够不放弃她与阿宁,能够不在利益之前屈服。

她懂得小心翼翼地提防,可小阿宁已经对真定大长公主的到来寄予了太大希望。

毕竟希望的背后就是绝望。

长亭又叹一声,啜了口茶,老老实实告诉胡玉娘,“说实话,我心里是害怕的。哥哥一日没找到,我一颗心就一日放不下。”

“会找到的!”

胡玉娘元气满满地安慰,“岳番昨儿才告诉我,那位石老爷派了近三千人出城进山搜索,岳三爷与他负责内城这一块儿,单身男子不好找,你也别慌,你到冀州的消息传出去后,你哥哥一定会嗅着味儿过来的。”

长亭抱着软枕点头,隔了良久,才陡然想起来,岳番那个小兔崽子是怎么进到内院和胡玉娘互通有无的来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临到夜里,敏碧又来叩长亭厢房的门,石猛官服还未换下,在内厢正同人说着话,长亭便偏过头等,等了一会儿,石二爷与蒙拓并排出来,石二爷先看见长亭,颔首示礼,“姑娘至冀州已多日,阔至今仍未与姑娘见礼,是阔失误。”

长亭微佝下颌,“小女不敢当。”

再抬头却见蒙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头顶,便又朝蒙拓再行一礼,“蒙大人冬祺。”

“陆姑娘客气了。”

蒙拓语气平淡地回之一礼。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客气话了,气氛瞬时僵在那处。

“要滚赶紧滚!都他娘的聚在老子门口卖菜啊!”

石猛在里间吼道。

石二爷轻笑一声拉了拉蒙拓,再看长亭一眼,抬脚往外走,边走边说,“走吧,下回好好絮叨絮叨,会有机会的。”

语气有点怪叨叨的,长亭摸不清楚这是在同她讲还是在和蒙拓说话,只好埋首笑着再福个礼抬脚向里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小姑娘掀开幔帐,身影一下就瞅不见,只能看见隐在光晕和竹席下走路翩飞如碧波的裙裾。

石二爷笑了笑,“京都人称谢询乃头等美郎君,我道不然,陆姑娘的长兄或许也是绝代风华的人物。”

蒙拓一挑眉。

石二爷纤指抚素绢戴带,唇角一勾,“毕竟陆姑娘也长了一副好相貌啊。小姑娘走起路来,裙摆前后翻动,绣鞋在裙摆间好看得很呐。做妹妹好,当哥哥的自然也差不到哪处去。”

蒙拓脸一黑,沉声不客气道,“二哥,非礼勿视,你现在就像一个二流子。”

石二爷仰头朗声笑起来。

外间这番官司,长亭怕是永无从得知,可一个她不敢承认的猜想在她猝不及防之时,以绝对的姿态让她只能深信不疑。

“周通令麾下拿得出手的将领没几个,阿拓狙杀的那个右城卫司通令戴横算一个,脑袋不好使可武艺还算精通,二中有一就算幽州城里顶厉害的人物,真他娘的废物。”

石猛讥笑一声,“就他,在陆公身亡前夜用总兵令牌携近二十人策马出幽州内城,去往何处不知,可能晓得他往北边去了。”

石猛边说边将一本泛黄的厚册子往木案上一扔,让长亭翻找,“...第十八页,进出城记录上有一个龙虎符,这就是幽州城卫司出入城门留下的暗号,力在凡事皆能有迹可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有迹可循了,让石猛追踪到了。

长亭埋头翻看。

石猛又扔出一串竹简,上头刻着阴文,长亭接住后一寸一寸地拿手向下摸。

“这是幽州近三月的进出商贸关税,矿产上缴税收减低,尤其是盐矿,甚至比以前低了三中有一,再有就是磷矿石,小娃娃你自己想一想,大晋二十三州,哪儿既出盐又出磷?”

长亭手指尖发凉。

上缴朝堂的关税低了,自然是交易这两样东西的商铺少了,为什么幽州城内会少?自然是因为有几大一批盐和磷并未通过商户交易的模式进入幽州...

而大晋既出产盐矿,同时又出产磷矿的。

据长亭所知,只有豫州。

平成陆家所在的豫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八十章腊八

说不绝望,是假的。

就算心里早已有了一杆秤,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该失望还得失望,该绝望也还得绝望,压抑到心胸的情绪奔涌而出,直冲冲地顶到了嗓子眼里。

长亭想,自己现在一定是灰头土脸的,神情很难看。

竹简尚被紧紧攥在掌心中,起了茬儿的毛边扎进肉里,掌心非常疼,本来正愈合着的伤口一下子又被撑开了,皲裂的皮肉触目惊心,长亭如今整个人都闷在一种极为怪异的情绪中,她想尖叫,她想砸东西,她想立马冲回平成去,将她的叔父一刀捅死。

在她小时,将她架在肩头上笑的叔父,偷偷摸摸给她买糖人吃的叔父,在阿宁出生时,凑到她耳边轻声告诉她,“那小丫头铁定没我们家阿娇好看”的叔父...

石猛双手交叉,很平静地看着小姑娘面色从青变白再变灰,看长亭神容最终归于平缓后,才难得低了声量温声道吗,“陆绰的小娃娃不笨。”

应当一开始便猜到了,如今只是确认,才会有掺杂着绝望与如释重负的神色。

长亭死死阖眼,语声沙哑地轻问石猛,“石大人知道叔父是什么时候路过的幽冀二州吗?”

“八月中旬。”

石猛想了片刻,十分笃定道,“陆纷在冀州停留不过两日,便去了幽州,老子备下的金桂他面儿上说好看,却一株都没带走,和你们一行人前后相差两个月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之前...有没有可疑人士频繁往来冀州以通至幽州呢?”

石猛知道长亭想问什么。

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已狼狈为奸,这很重要吗?

人死了,知道是谁下的手之后,要么就先下手为强铲除掉,要么假装不知道当一条能屈能伸的好汉,瞅准时机叫他血债血偿。

问得这样详细,要作甚?

石猛心里这样想,却将话答了下来,“我不是周通令,管好了内城,管不好外城。冀州由北至南,由西向东,人来人往,我心里透亮,进驻冀州的商号需备案查证防止自己将斥候引进了城,过往的客官庶民皆需摁手印查木牌,且城中安居乐业,频繁过往滞留的人一定很打眼。”

那就是说陆纷只是与周通令临时勾结,和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勾结犯下这般滔天大罪,要么是许以重利,要么是以身家性命威逼,陆纷怕是两种都做了。

而这样的关系通常都不会很牢固,遭风一吹,就散了。

更让长亭感到震怒的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陆绰不止一次地使人送信告知当前所处的地方,甚至在途经冀州时,写信派人送到陆纷手中让他加派援兵...

“唯有血脉不容背叛”

陆绰大智一世,却愚在了这一句话上——亲手将刀柄送到了陆纷的眼前,好叫陆纷适时谋划出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伸长手臂,面容又想哭又想笑,埋头深吸几口气儿,再抬头时异常平缓地同石猛再言,“阿娇多谢石大人拔刀相助。御使在幽州遇害的消息,想必您已经传了出去,朝堂里一定会再派人来,此番来人必定愈加来势汹汹。北地十三州,只有您有能力完全阻隔幽州与京都的联系,只有来幽州的御使消息无法传出去,第三拨人再来时,就不是彻查那么简单了。”

石猛发现长亭一直在无形中鼓动他与周通令对上,第一步走了,第二步第三步造的势就更大了。

这个小姑娘在把石家当枪使。

好胆量,好尝试。

石猛一笑,“然后秦相雍就能名正言顺地指令冀州当马前卒。”石猛“啪”地一拍手,乐呵呵地笑起来,须髯向上翘,“老子下死手整完周通令了,小娃娃的大仇得了报。秦相雍又该下死手整老子的冀州了,哟呵,真棒!”

长亭发觉石猛待姑娘和郎君完全是两个态度,石猛十分纵容石宣,可对石闵石阔却秉承不打不成才的观念...甚至对她和阿宁,他的态度也不自觉地软和下来。

若是石阔说将才那番话,石猛怕是一边暗骂居心叵测,一边抽出马鞭狠狠挞几下吧。

内厢光线明亮,地砖光可鉴人。

长亭声音渐沉下去,“只消百人,不用石大人下死手,便可让周通令死无葬身之地。若对手已群龙无首,石大人不仅可以铲除周通令这块挡路石,甚至能够将幽州吞入囊中。”

灯火一爆,噗嗤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石猛轻挑眉,哈哈笑起来。

长亭展身挺直脊背,“不过赌一把罢了。冀州首府弈城原名平阳城,可石大人走马上任之后,便改为弈城。博弈讲究一个胆大心细。石大人胆子若不大,当日就不会以兵装成匪的方式将我们留下了。”

石猛笑声渐敛,再挑眉,“条件?”

“真定大长公主来后,请大人不要在大长公主面前提及这本册子,这支竹简,以及今日小女与大人的交谈。”

长亭声音放得极缓。

石猛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长子已经死了,就只剩一个儿子了,就算知道了是次子弑兄又能怎么样?只有捏着鼻子哄眼睛,认了,且忍了。

平成陆氏丢不起这人,也不可能任由胞弟弑兄这样的丑闻流传出去,更何况就算真定大长公主明是非辨真假,她又能怎么做呢?杀了次子给长子报仇?那陆家还有谁?让陆绰的叔伯们来掌权?还是让老齐国公的庶子占据大晋顶级士族的位子?前者已是风烛残年且为旁系,后者乃名不正言不顺之流,平成陆氏宁愿去死也不可能这样打自己的脸。

真定大长公主选择亲自来接陆氏姐妹,此举传达了一个信号,陆绰两个嫡女的命是保住了。

可如果让大长公主晓得长亭其实一直都知道是陆纷下的黑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在孙女和儿子面前,她会保谁?

石猛阅尽千百人尚且不敢妄下定论,更何况眼前的稚齿小儿。

“那是自然。”

石猛朗声应道,摆摆手,“这是人之常情,陆公和我喝过一场酒,这种事我自然是要先行考虑周全的。这个不算条件,小娃娃尽管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那就请石大人继续帮忙找哥哥。”

长亭垂下眼睑,顺水推舟,“或许一日找不到,或许两日找不到,可都请石大人不要放弃...”

石猛看了长亭一眼,隔了许久,迟疑了许久才拿手虚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声音放得更和缓了,“阿庾没说错...你当真没给你的父亲丢脸...”

未待长亭答话,石猛轻咳两声收了手,背到身后,来回踱了几步,一抬颌朗声道,“都应下了!全应了!”紧跟着就开口赶人,“...小娃娃快给老子滚回去,天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长成个小土豆!”

转变太快,长亭没来得及适应,抬了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下子就活跃起来的石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长亭便被敏碧带出了内厢。

人一走,石猛憋了许久方高声道,“这小丫头他娘的也太傲了!凡事不求人,必须提个条件来才肯开口请人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庾氏从内厢缓步踱了出来,本来下意识地出言想劝力在缓和石猛的情绪,哪知一撩帘却见石猛一脸眉飞色舞,话还没出口,话头就先被石猛抢了去,“他娘的,老子就他妈喜欢这种个性!这小娃娃够劲儿!我喜欢!抢都得抢回家来!”

庾氏张口想劝,可转念想想也觉得在理。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啊,抢来的都是自己个儿的!

敏碧身上还担着差事,笑着告了罪走过长廊后,便让个小丫鬟送长亭。将到东厢小苑,那领路的小丫鬟一扭头就往长亭手里塞了团纸,长亭来不及唤,那小丫头就蹦跶着没了影儿,长亭就着灯展开纸团看,字迹工整,一笔一画写得十分稳健,认真得就像小阿宁练的字儿。

“闵生嫌隙,恐有报复,望自珍重。”

长亭在石猛处揭开衣裳一事,石猛责打石闵,所以石闵便怪到了她的身上,甚至心生怨恨,妄图报复?

这什么逻辑道理啊?

打人者反倒怨被打者没有乖乖待着让他打?

长亭纸拿到火烛上点燃,等烧了灰再扔进铜盆里。

是石家老二送的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可他们还没熟到那个程度。

岳番?岳老三?

他们可没这个能耐能使唤动内院的小丫鬟。

长亭临至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面上都是挂着笑的。

被人牵挂担忧着的感觉,真好。

真定大长公主的行程一直都有人在进行通禀,按照石猛的预估,正好腊月十日到。

等到腊八那天,长亭领着小阿宁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后,白秀便领着二人往正堂去用腊八粥,长亭温声问,“大杏去领胡姑娘了?”

白秀赶忙点头,应了是,“...照满秀姐姐的吩咐,大杏一早就去候着胡姑娘了...这会子估摸着也该出门了。”

长亭轻颔首,抬头看了看廊间栅栏里长得蛮好的长杂草,漫不经心,“哦,那委屈大杏了。她说她永生不会去服侍贱民,如今自己的誓言被打破了,脸也被自个儿打得啪啪的响亮——可见凡事话都不该说早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八十一章腊八(下)

白春脸色一僵,将腰杆佝得更低,结结巴巴,“...大杏性情耿直且一向口无遮拦,她...她..是无心的...还望陆姑娘莫怪罪...”

“口无遮拦?”

离正堂渐近,长亭目光和婉,温声道,“个性耿直、性情单纯、不谙世事、无心敦实、快人快语...”

长亭再闷笑一声,好像每个人都十分喜欢用这些词儿帮人开脱,明明都是些好词儿,偏被世人给用毁了。

游廊蜿蜒,寂静无声。

从长亭这处瞧过去正好能看见敏碧低眉垂目地立在厢房外头,脚下走得不急不缓,再看了眼战战兢兢埋着头的白春,轻声开口,“诚然每一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可底线是大致一样的。我可以接受未经修饰的糙话,只要没有越过底线,我能够容忍每一种性情。可是我不吃‘口无遮拦’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