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你娘还是不同意呢?”玉娘也抬高声量,“两年都没同意,半年就同意了?你们都全听她的,她觉得我不好,你也跟着觉得我不好了!三爷也觉得我不好了!她说一句顶过别人说十句,顶过咱们这些年这么久的交情!她算什么呀!她懂什么!她不过是嫌我无家无势不能帮衬你升官发财罢了!势利小人!”
“她是我娘!”岳番似咬着牙齿在说话,带着“嘶嘶”声音,“那是我娘,你不能这么说她!”
长亭深吸一口气,抬脚欲进,肩头却被人轻轻摁下,长亭一回头,蒙拓在身后,“别进去,是死是活都让他们两个人说清楚了,之后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还是殊途同归喜结连理,都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决定了。”
长亭脚往回收,伸手握了握蒙拓的手,心里有点难过。
里间好似在争吵,玉娘将手一甩,挣开岳番的手,张口,“你你你”,“你”了三遍才带着哭腔,红着眼,“她是你娘,那我是什么?岳番,你不能这么欺负我的,我什么也没做错的!”玉娘顿了顿,好似在强自忍下泪意,“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不想嫁给你了!也不用再等一年,半年,六个月了!我现在还没进你岳家的门,没吃你岳家的饭,你岳家便侮我,欺我,负我!既想骑驴找马,又一山更望一山高!呸!这世上没得这么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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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番手被一挣开,双手顿时不知该放在何处,向后一背攥住衣服角,脸色很难看,他母亲秦氏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厉害在于她将家里头老老少少的男人全都攥在手心里,他父亲在外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信奉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教条,娶儿媳妇就是内宅的事情,岳老三再喜欢玉娘也是要将老妻的意见放在前头的,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有个在旁边帮腔做势的妹妹,他做儿子的插不上话,娶儿媳妇他父亲也插不上一点话。
是,玉娘没说错,岳家...确实打的是骑驴找马的主意...想的是反正还有个和陆家亲厚的胡得玉在等着,万一他们搏了一把搏到了更厉害的角色呢?岳番喉头一动,声音放低,“可是到最后,等不下去的人是你...要嫁给别人的人也是你...”
长亭在外间登时火冒三丈,拖是你岳家在拖,嫌弃玉娘也是你岳家在嫌弃,如今也有这个脸面和胆量质问玉娘“如何舍得嫁与旁人!?”,所以岳番是将所有退缩的理由都怪在玉娘身上吗?
人吧,总会有分离那一天,运气好一点的是生离死别,运气不好的就是咫尺天涯。但是别分得太难看,吃相一难看,容易叫人将之前的好处通通给忘掉,就记得最后那张狼吞虎咽得极其难看的嘴脸。
玉娘明显愣住,隔了许久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结结巴巴说着啥话,可是啥也听不清楚,只是能听见玉娘止不住的哭声还有因为哭引起的打嗝声音,长亭抿抿唇,伸手一撩帘子,动作快得蒙拓拦都没拦住,长亭撩开帘子见玉娘背对岳番,面色绯红耳朵都是红的,嘴角嗫嚅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岳番想再伸手去拉玉娘,长亭厉声一呵,“放开她!”长亭一个快步将玉娘拽到身后来,蒙拓再一个跨步将长亭拉到身后去,长亭拍拍蒙拓,仰头看向岳番,缓声道,“玉娘反应不过来你在说什么,我反应得过来。玉娘不明白你在给她挖坑,我明白。阿番阿兄,我们四个风风雨雨这么些年头,我以为你至少很喜欢玉娘的,事实上,你最喜欢的还是你自己。我们以为你绝口不提迎娶一事,是你少年心性,好耍压根没想到;我们以为你在岳夫人嫌恶玉娘时沉默不语,是因你胸中自有沟壑,你有解决的办法才会放任自流;我们以为你从不向玉娘解释是因为你年少轻狂,奈何,你却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了却什么也没有做,临了了还将责任推到了玉娘身上...”
长亭想起当初在雪地里头一踩一个窟窿的场景,想起岳番抱着小长宁险些中箭的场景,想起一起在青叶镇喝腊八粥的场景...长亭心里有点难过,一路风雨都过来了最后却要折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长亭也喉头一梗,说不下去了,偏过头去揽了揽玉娘,蒙拓轮廓极深的下颌角一抬,单手提溜起岳番的衣角往出走,拐过灯笼拐角,蒙拓将岳番一放,蒙拓一撒手,岳番当即向后一靠,还没靠到墙上,有一股风被拳头带着呼啸而来,未待他来得及闪躲,一个带了五分力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腹部,岳番当下“哎呦”一声捂住腹部,闷声叫嚷,“你打我做什么!”
蒙拓握紧拳头再一拳,比刚才的力气还要打了几分,岳番一咬牙伸手去挡,奈何手上功夫一向没蒙拓好,蒙拓左手反手将其手腕一扭开,再一记重拳打在岳番腹部。
“我打你做什么?”蒙拓声音发沉,“我打你恬不知耻!我打你没有担当!”
岳番再受一拳,这拳蒙拓是用了八分力气了,岳番挨了拳头反倒笑起来,“你们都不懂我!担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想要担当过!你知我母亲的——“
“够了!”蒙拓出声打断,“你母亲的错,三爷的错,玉娘的错,甚至长亭的错我的错,就是你没错!就他娘的你没错!”蒙拓单手一放,神情极为失望,“阿番,你怎么成这样了?”
未待岳番答话,蒙拓转身欲离,向前走了两步终究是停了步子侧身斜睨墙角灯下坐在地上的岳番,轻声道,“很多事情是你试过了方知有无,自己的过错自己担,不要推卸不要无赖,就算输,也要输得坦荡光明。你...不要和营中那些狐朋狗友去喝酒听曲了,若三爷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打得只会比我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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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用没用,当然无法从对女人的态度上判断,奈何恰好一个男人有用没用是最能在女人身上体现出来的,倒不是说男人必定要比女人强,只是起码一个有用的男人不会将自己女人推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无论放大来说生死问题,还是往小里说,婆婆媳妇儿的问题,男人心大顾量不大那儿都能理解,可是只一条,你得护着自个儿女人,你连护自己女人的本事都没有,你还能做什么?还能有啥出息?岳番...让人失望的就是这一点,且不论他的优柔寡断,他一步一步将玉娘送到摇摇欲坠的边界,便能看出,这个男人至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在意玉娘,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有本事。
第二日岳番便自请回邕州与岳三爷一道守城,邕州是蒙拓的地界,蒙拓给他配了三四千人和百来匹好马让他带去,意在不叫别人看出来岳番这是带着失意走的。
岳番一走,两个人算是很有默契地彻底断了根儿,玉娘颓了再有个三四日,其间,长亭定下婚礼宴客的细节章程,调度好各个庄子上的人员安排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琐事,正与庄子上的管事阿嬷对物件儿,石家安排住宿也是有点势力的,崔陆谢三家安排在距冀州内城最近最好的庄头上,拿出去摆件儿的东西都是石家压箱底的好货色,长亭出手也大方见庾氏在象牙屏风和玳瑁鎏金屏风里犹豫不定,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象牙和玳瑁哪个贵重这一眼便知,若给一家摆了象牙的,那另一家玳瑁的不得心里憋着股气儿,存了不舒坦啊?石家虽说发迹也有个几十年了,可是压箱底的好货还是少,长亭便笑着添了两件自己嫁妆库里的全白玉雕花嵌宝乌木小屏风和钧窑旧瓷,话也说得好听,“姨母也甭跟阿娇客气了,与其在库房里蒙尘还不如搬出来好歹让物件儿晒晒太阳见见光,一家人一个门,谁还管是从谁的库里搬出来的东西呀?”
隔了日,蒙拓便搬了一座三斤重的金器到长亭屋里来算是补货,正巧玉娘在长亭这处挺尸,眼睛都快被那株半人高的金树闪瞎了,一边拿手捂眼一边闷闷道,“...你们两口子这段日子就不要在我面前你来我往羡煞旁人了吧。”
长亭瞪了眼蒙拓,大手一挥让满秀抬到内室去,给玉娘夹了块儿栗子糕,想了想,这样劝,“这话本子里不都是九曲十八弯之后,张生和..”想想,还是没想出那姑娘究竟叫个啥名字,决定含糊过去,“才拜堂成亲在一块儿吗?你这才多久啊?我不信话本子里没有中途换张生为李生,和姑娘再安安稳稳到天涯的?”
玉娘想想,“那倒是也有。”再一叹,四仰八叉地躺在暖榻上,抹了把眼泪,闷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其实一直就没变。”蒙拓对自家正院里日日多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表示心里多少有点微词,奈何这女人不仅是阿娇的手帕交,还跟自己是朋友,便硬生生地忍了许久,“阿番...从头至尾都是这样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坐在草垛子上,一直都是个小孩儿,不敢给承诺也给不起承诺,既不能忤逆母亲又舍不得放掉你。”顿了顿,再言,“他人不坏的,打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不合适,你是看起来强硬得很,其实是需要人护着的,阿番——”
长亭赶忙打了蒙拓一下,再瞅了眼玉娘的样子,蒙拓当即住了口,将刀往身后一背,生硬地转了话头,和长亭打了声招呼,“...今儿我不回家吃晚膳了,王家大郎君要请我吃酒,你要懒怠让小厨房做菜就去姨母那处吃吧。”
长亭点头,想一想,忽觉不对,问蒙拓,“是哪个王家大郎君啊?”
蒙拓笑了笑,“还能有哪个?就上回姨母选出来的那个,好几日前就说要请我吃酒,许是要探探玉娘的口风吧。”蒙拓看玉娘四仰八叉地还躺在自家的暖榻上,枕在自家婆娘的大腿上,喝着自家的茶,还在对他这个主人家翻着白眼...早点嫁出去也好!蒙拓再道,“你也别翻眼,好好睁大眼睛挑一挑。”
玉娘“唉”了一声,蒙拓又跟长亭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玉娘仰躺着望梁,镜园的横梁密密麻麻的画着要么是百子千孙,要么是农耕渔读的花样,都很好看,玉娘再“唉”了一声,轻声道,“要是王大郎来提亲,咱就应了吧。”声音很轻,致使长亭以为她听错了“啊?”了一声,玉娘翻了个身,轻声再道,“我看王大郎不像是坏人,刺史大人都忙里偷闲来跟我撑颜面了,要我再拿张拿乔的算什么?人家王家也是好人家,父亲还是个参将,娶我图啥呀?还不是图一个知根知底?我也没法儿帮上什么忙,也不通诗词,也不懂庶务,你都用心教我了,是我自己学不好。要是王大郎来提亲,你让阿拓全照实说,也同他说,往后就算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是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求庾郡君,让你们为难的,都同他丑话说在前面,免得往后再出岔子。”
长亭弹了玉娘脑门一下,却觉得玉娘说得有道理,答应了下来,只道,“阿拓若看得上眼,那必定人不坏的。咱们也不忙慌,慢慢看吧。”玉娘再翻个身,趴在软枕上,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劝服长亭,“人这辈子吧,和最喜欢的人注定是没法儿在一起的,你嫁给蒙拓都一波三折,又有几个人有你们这样好的运气呢?”
玉娘声音说得很小,长亭只以为她在自言自语便没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这边有点犹豫不决,只是能堪堪看出来王家确实是有想结亲的欲望,并且蛮强烈的,王大郎请蒙拓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酒,王老夫人也给庾氏那处递了帖子,长亭也去作陪,王老夫人出身不算好,乡绅家的女儿嫁了个军营里头的,说话很爽朗,把家里有几亩田,田里种了什么庄稼,他家大长孙子几岁开的蒙,几岁尿的床,几岁想找的媳妇儿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一听玉娘是猎户出身,王老夫人倒是很高兴,直说,“哎哟,我年轻时候也去山里头设陷阱逮兔子,一只兔子我能做六种作法出来,烤的焖的炖的煮的腌的...”
最后这场会面变成了“如何烹煮兔子更好吃”...
长亭对王家人印象很好,王老夫人的个性跟玉娘就有点像,大喇喇的,说话也爽快,最要紧的是王老夫人凡事都想得非常乐观——比如,她已经在畅想等玉娘嫁进去了可以一起进山里逮兔子了...
随后再跟王家定日子一道出去走一走,就当两个小辈亲自相看也是定得飞快,庾氏定了日子就定在初冬,恰好错开崔家姑娘刚嫁进来那段兵荒马乱的辰光,长亭告诉玉娘,玉娘撑着下巴点头,只问,“阿拓都跟王大郎是说清楚了的对吧?”长亭便笑,那位王郎君倒也是个很爽快的人,只回了三句,“我也不通诗词,正好。庶务有管事,只要能看懂字就成了。王家就不是靠女人发家的门户。”
倒是很爷们,长亭心里留了一线,她总害怕别人不是因为想和玉娘过一辈子做的选择。
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长亭也是这么跟蒙拓说的,这么一看就看到崔石两家婚期将近的时日了,当冀州的树落了第一片叶的时候,宾客陆续将至,石家宅邸青墙红瓦都挂着亮红的绸子和大只大只的大红灯笼,一派极喜庆的模样,最先来的是邕州庾家,刺史夫人的娘家带着他们家即将嫁进石家当二儿媳妇儿的庾三姑娘。长亭到正堂时,里间其乐融融的,晚烟将长亭领进去,拐过屏风就见约有四五个妇人,三个小姑娘坐在内堂,石宣见了长亭,眼睛一亮,第一个开口笑着唤,“嫂嫂!”庾氏便朝长亭招招手,笑同他们介绍,“...蒙拓家的,性子也好,也懂事儿,陆家的家教当真是一流的。”
内堂一下气氛就浅了下来,有妇人上下打量长亭,笑言,“这还是头一回见陆家姑娘,原以为是同咱们不一样的,如今看一看,同咱们也是一样的一个鼻子两个眼呢!”
石宣有点不高兴,“难不成还是三个鼻子八个眼睛呀?舅妈是山海经看多了,看颠儿了吧!”
庾氏也斜睨了那妇人一眼,眼光扫过也不斥责石宣,只是粉饰太平样同长亭由上至下介绍,“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表妹,这是你三表妹...这是你二舅母,你大舅舅与二舅舅在前院的,隔两日再见...”
这是照蒙拓的叫法在叫,确实也是,蒙拓的母亲是庾家的嫡亲姑娘啊。
长亭一个一个请安请下去,等到说三表妹的时候,长亭抬了抬头,这就是石阔以后的妻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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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抬头冲她抿嘴一笑,庾三姑娘没笑,歪着脑袋看了长亭一眼,带了点儿打量的意思,目光不算和善可也没恶意。长亭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庾家既养得出来跟石猛他媳妇儿样这么精明的女人,也养得像蒙拓的母亲似的那么软弱,如今看起来庾三姑娘倒是哪样都不是,她也厉害,硬生生地自己创了个门派。
长亭一回神这才有机会认真仔细地打量打量这位即将成为石家二儿媳妇儿的庾家三姑娘,顶破天十五六,脸上还剩着点儿稚气,长亭粗略估摸了下,蒙拓如今二十一,石家老二石阔二十二三跑不掉,这两夫妻一差差出了七八岁呢,啧啧啧。且石老二是一派风轻云淡,羽扇纶巾的架势,而这位庾三姑娘怎么说呢?小圆脸,皮肤亮,唇瓣红,贝齿白,虽相貌不算顶标致,可也瞧上去算是个清丽人儿,现今头发散下来,着一身玫红的交领高襦,绦子缀着湖色的镶边,若站在老二身边,有点像领了个女儿,倒不像是媳妇。
不过想想,石闵整整比他媳妇儿年长十岁,便也觉得这都不算事儿。
庾氏笑着再着重介绍了庾三姑娘,“...你三表妹闺名是幼罗,唤她一声阿罗也成,三娘也行。”庾氏顿一顿,借这堂内的喜庆劲打趣,“还是叫三娘轻省,往后也不用改。”
长亭以为能如愿瞅见庾三姑娘羞答答低眸的模样,奈何等半天没等到,只见庾三姑娘眼神一敛目光一动,原本是放在外头的手一下就揣进了袖里,长亭眼眸子一垂便见这位庾三姑娘似乎是将手藏在袖中掐衣角。掐衣角这事儿吧,大约原因有二,一则紧张,二则...不情愿,长亭眸光一闪,换她她也不情愿,清清白白的世家小姑娘,谁乐意嫁一个年岁又大,后院里头养着侍婢,还不知有无庶子女的武将次子啊?纵然石家有大好前程,可这前程能不能落到石阔身上都还指不定呢。石闵虽鲁了点莽了点儿,可人好歹这么些年身边清清白白的,除了“追求”长亭,咳咳,不对应该是争夺长亭未果,于男女之事上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也有可能石老大那心智,还不足够他糊弄小姑娘...
无论庾三姑娘情愿不情愿,这见亲也趁机见了个全,长亭陪着用了午膳,庾氏亲打头带队将娘家人带到一个离石家宅邸很近的庭院里,长亭里里外外安顿好了,庾家那位也记不得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的妇人出言道谢,庾三姑娘看了长亭一眼,既未跟着道谢,连福身送一送的意思都没有。长亭一出来,满秀便小声道,“这位庾姑娘还真将自个儿当您二嫂了?您做这些事儿还真当您是应该做的啊?她母亲都晓得道谢,她不晓得。谁也不缺她声谢谢,至于抬着您的面子给她做脸吗?”
这就是妯娌难处,还没嫁进来呢,就有人说闲话了。
嗯,长亭瞥了眼满秀,这说闲话的还是自个家里人。
“她本来就是二嫂。”长亭轻声回满秀,“有些人教养不好,是她爹娘没教好,咱们不是她爹娘,没这个义务去教养她。说难听点儿,别人也没从咱们碗里捞饭吃,谢与不谢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更何况,万一这是人家不乐意这桩亲事抗争的方式呢?
长亭必须给人家一个公正、合理且能充分发挥才华的抗争平台。
庾家人不难缠,除却来早了没人陪着唠嗑,就喜欢偶尔到镜园来蹭长亭一顿饭,偶尔要去市集蹭长亭一顿饭,偶尔要去上香蹭长亭一顿饭...长亭也不知道为啥,庾家人那么喜欢她,去哪儿都喜欢把她拖着一道,日日入暮时分她才能回镜园见一见自家夫君,临了到夜里长亭累得发慌,蒙拓每天摩拳擦掌地要履行夫妻职责,奈何他摩的拳,擦的掌全拿去给长亭揉小腿肚子了,这厮很不爽,故而次日庾家人再来时,蒙拓特意没走,边请不知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的妇人喝茶,边面无表情道,“贱内这几日恐怕都脱不开身,毕竟大舅哥与小姨子要过来了。”
长亭一恍神,登时“啊”了一声,蒙拓点点头,“哦,就是平成陆氏的家主与贱内的幼妹马上要到冀州了,贱内已久不见娘家人,三朝回门时也没回去,实在想念。您若想逛市集,如不嫌弃,拓陪着您逛一逛,您看可好?”
庾家舅母愣了一愣。
夭寿哦,对着这么张面瘫脸,她根本不敢想象跟这倒霉外甥一起逛胭脂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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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初寒乍惊,冀州城外古树参林,一长列马车滚滚而来,黄沙漫天。三辆马车,近千余将士,浩浩荡荡铺陈半道,越近冀州,冒着性命之忧凑到马车前头来求吃食的流民就越少。打头的车厢里坐着一个白衫过身,倚凳斜坐的郎君,郎君左下是一俊秀小姑娘,脸上肉肉的,眼睛大大的,绞了平刘海,像个漂亮的绢布娃娃。
“阿兄,”绢布娃娃开口了,百无聊赖,“冀州怎么这么远呀...往前从冀州回家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长段路啊。”
因为他从幽州绕了一个大圈,只为了看看当初那片葬了陆家千余口人的竹林。他看到了,茂林修竹,郁郁葱葱,陆家人的血好像成了这片竹林的养分,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天夜里他的怨恨,父亲的长啸,阿娇与阿宁艰难的求生,符氏的舍身护幼,好像全部都湮没在了滔天的无法停歇的时光中。陆长英庆幸他还记得,而长宁却忘记了,小阿宁看着这片竹林一点也记不得了,只是笑着仰头问他,“阿兄,咱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呀?”
陆长英心中大慰,亦笑着回应,“没有,第一次来这里。”
至少陆家还有人不记得,这便最好了。只是小阿宁可以不记得,有的人就算放他一马,他还敢装傻充愣,甚至卷土重来,陆纷...你在找死。小阿宁见陆长英没回应,撩撩刘海再唤,“阿兄,阿兄...”陆长英回神,撩开车帘看看窗外,这...哪还远啊,一眼看过去都能瞅见冀州内城的城墙了,陆长英眼瞅着长宁把自己的平刘海一会儿揪成偏分,一会儿揪成三七,一会儿揪成冲天炮,长英默默移开眼,哪有十二三的姑娘还装嫩非得留平刘海的啊,美其名曰“我得以最好的样子见阿姐”,阿容劝都劝不听非得绞,绞完又大哭了一场最后也只能平静地接受了这被绞到了眉毛上一寸的刘海...
“已经到了。”陆长英笑着伸手薅了薅阿宁的小短毛,做出预估,“黄昏估摸着就能到。”
“黄昏就能到?”长亭坐立难安地在镜园里头,蒙拓刚下马,身上还一股子马尿骚味,长亭揪着他衣角,蒙拓小心翼翼地扯开,“你...别拽...臭...大概是黄昏就能到,前头的兵士来了报,现今都过稠山了。待我吃完午饭我就驾马去外城接他们。”
“我同你一道!”长亭揪着帕子,眼眶红了红,上回她还以为这是蒙拓敷衍庾家的托词,奈何等收到陆长英的信笺她才敢相信,陆长英带着阿宁当真过来了,这么远,路上只有更凶险的!她便夜不能寐,一阖眼就梦见那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和陆绰高喊的声音,又怨蒙拓不阻挠,又怨陆长英做事情没轻没重,究竟是石家这场婚宴要紧啊还是他们的命要紧啊?
蒙拓拍拍长亭头,下颌一抬,“去吧,我给你安排软轿。”
临近入暮,外城黄沙漫天,长亭站在软轿边上看着不远处,蒙拓和石闵并肩站立在马前,石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未待一会儿前方有零星微光,长亭脚尖一踮,满秀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声唤道,“到了到了!我瞧见光了!”
马队走得快,长亭眼瞅着头一辆马车停下来,先蹦下来的是长宁,长亭朝前迈了两步,长宁便小跑过来扑到了长亭怀里头,脆生生开口唤,“长姐!”
天全黑了,灯笼挂得老高,小阿宁都有她肩膀那么高了!
长亭环抱住长宁,再见陆长英跟着从马车上下来,长亭眼眶一热,死忍着不落下泪来,阿宁抱了她又去抱玉娘,抱着玉娘不撒手,长亭看着风姿绰约得跟陆绰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英眼睛一眨,眼泪还是簌簌往下掉了。
蒙拓抱拳上前,朗声道,“大舅兄!”
陆长英斜睨蒙拓一眼,“嗯”了一声,“妹婿”两个字算作招呼,再看石闵,做了个揖,一派文人雅士之风,“大郎君许久不见了,恭大喜大喜。”
石闵极度不习惯这跟自家二弟差不离的做派,一手牵马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陆长英先行,又觉得人家说了恭贺词,自己不回显得没那么有风范,想了想方道,“同喜同喜。”
长亭险些扭了脚,你娶媳妇儿,她家哥哥有啥好喜的啊?!喜的是又拿了好大一封份子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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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陆家安顿的院落在内城一个极好的小院里,当时以为来的是陆十七,一开始安置的是一间有些僻静的两进两出的院落,前两天一听,陆长英也来,长亭还没反应过来,石猛大手一挥当即拨了座三进三出的私人院落,有流水小山,也有水榭小肆的好地方出来,再想了想第二天直接就把这座庭院划到了蒙拓名下,一点儿犹豫都不带的。
故而当长亭一推门走进这座已经属于自家但完全不熟悉的院落时,不禁瞠目结舌了一把,这哪儿是什么“流水小山、水榭小肆”啊!这分明是九曲回廊外加凌波游湖,紫藤花铺了一路回廊,幽深寂静却又富贵安宁,这怕是石猛留给自己养老的院子吧?这乱世里头,虽说地呀金呀宝呀不值钱,可这么一出院落也不算埋汰人,长亭咂舌,再看了看精细镂空雕花的窗棂,心里想着石猛这是在奖励她把陆长英骗过来了?
可她一点儿没骗,不仅没骗,她是完全不想陆长英赶这么长的路,冒这么大的险。
待同石闵饮过茶寒过暄,陆长英从“矛上的木材应有红杉木还是松木做”的话题拐到了“不知大郎君是喜欢顾盐之的笔洗还是张朝宗的?”,等陆长英说到“喜鹊的十六种画法”时,石闵总算是反应过来这是在委婉地赶人了,石闵将一辞行,长亭便嗔道,“哥哥怎么就来了呢!还带着阿宁,一路上带着个小姑娘有多费心啊!你一个郎君...”长亭偏头看了看小长宁的刘海,忍了忍没忍住,“怎么就给她绞了这么个头发...阿宁明明额头好看,为什么要给她遮住?遮住就遮住,还绞这么短,跟个香菇似的,这还怎么见人啊!”
玉娘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蒙拓轻咳两声,伸手捞了捞就坐在他身边的小姨子,看小阿宁摸摸刘海感觉快哭了的神情,也没憋住笑,被小姨子一瞪好歹脸上没表情了,埋头轻声安抚,“行了行了,别摸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蒙拓这话一出口,小阿宁眼圈彻底红了,她姐夫的审美吧是有点玄的,她一直私以为她姐夫找着她姐已经算是人生审美巅峰了,被这么个人赞扬挺好看的,阿宁还小,心里藏不住事儿,当场就别过脸去不乐意搭理蒙拓。蒙拓怜惜地看了看阿宁,这孩子才刚来就受她姐说她像个香菇,日子过得也挺艰难的。
陆长英看了看阿宁的发型,欲言又止,想了想决定最好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开口回应长亭第一个问句,“阿宁想你了,我就带着她来看看你。本来起初是定的十七来,可你三朝回门都没归家,这么些时日了我们娘家人也该来看看你在冀州过得好不好。”陆长英眼神横过蒙拓,还是没忍住埋怨,“当初你若不执意远嫁,还能婆家住三天娘家住三天,你自己算一算,都嫁了一年了,我们这才见你第一面。”
蒙拓抬眼看窗外,今儿月亮还成,亮,透白,温润...
长亭“啧”一声,叫陆长英别说了,陆长英止了话头,终是转话锋说起另一桩事儿,“再者,石阔攻下建康,暂且不论守得住守不住,可石家人攻下了建康城就意味着符家彻底失了先机,脚下这土地不再有主了。这事儿大,我得来恭贺石猛,既然两家已成姻亲,那大家都是坐在了同一条船上,船翻了,死的不只那点儿人。”
长亭点点头,将才哭过如今脸上干干的,被风刮得有点红,蒙拓见状默默将窗棂合上一半来,长亭伸手握了握蒙拓的手,两口子动作都很自然,好像将才压根没做动作似的,陆长英冷眼看着,心里大叹,当真是管他的呢,这姻缘还真别讲究门当户对也别讲究够不够格,两口子关上门了日子扎扎实实过得好才叫姻缘!
长亭同陆长英有说不完的话,长宁同阿姐有说不完的话,蒙拓瞅了瞅更漏,索性吩咐人回去把镜园关门熄灯了,今儿两口子约莫就在这儿住下了,长宁、玉娘和长亭三个人睡,说了一宿的话,长亭清早起来又要随庾氏去接谢家的人,来来往往三日,宾客来得差不多了,各家走动也频繁起来,在婚期前两日崔家的车队如约而至,一百六十四抬嫁妆先是绕着内城走了一圈再绕着石家宅邸走了一圈,最后抬进了崔家姑娘歇脚的小庄子里。
庾氏没让长亭奉命去陪新嫁娘,长亭也乐得清闲,小姑娘石宣去陪长嫂消生的,婚期前一日早晨一回来跟长亭说话,“大嫂瞧上去也挺好的,就是长得...”
长亭挑挑眉,崔家的姑娘吧...本来就不是靠相貌闻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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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娶妻娶的是贤与德,这样貌好看不好看吧,着实不重要,至少...在庾氏看来不算太重要,只要不丑不矮不胖不瘦,儿媳妇儿匀称点儿康健点儿能生儿子,长相算什么大问题?往后的石家嫁女儿娶媳妇,别人还敢挑剔他们家孩子长相不好?同理,崔家姑娘只要够聪明,明事理若再能懂点文韬武略,诗词歌赋就再好不过了。别忘了人姓崔,有了这个姓氏,还要啥脸呀?那些个乡野山村里头的漂亮姑娘倒是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一个二个长得精神点儿的到处都是,可有啥用?
庾氏这样想,可不代表石闵这么想。
石家男人们吧...说实在话,有点儿看脸。庾氏不丑,很端庄雍容,石猛的几个通房妾侍更是一个赛一个好看。石阔院子里的姑娘,就算不是半个主子,在他跟前伺候着的洒扫丫鬟都是个顶个的长得好。石家男人不沉浸在女色中,可也不拒绝,有好看的姑娘能收回房也成,收不回来也算了,可有可无,权当闲暇调剂。石猛唯一敬重信任的女人只有发妻庾氏,其他的就算生下了庶女,也不过是在份例上每个月加了两匹绢帛罢,长亭其实心里也清楚,这才是做大事的态度,如蒙拓那样太重感情,是极容易被抓住软肋的。
可...这...新嫁娘的样子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之后的夫妻和谐...
长亭没见过这位崔阿霓姑娘,在建康时,她是旁系是偏枝,长亭或许见过可建康的贵家姑娘那么多,一晃神谁还记得呀?石宣戛然而止的形容其实让长亭极恶趣味的好奇着,临了到拜堂之后挑杆,长亭的恶趣味才得到了满足。石闵手往上一撩,新娘子相貌就出现在了灯火下,内厢里头观礼的都是石家人,要不就是石家的姻亲人家,内厢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床,有机灵的妇人当即拍了手,“新娘子当真贤淑呢!”
这妇人拍了手,便有此起彼伏的赞叹声,约莫都是些,“大郎君好福气,新娘子瞧上去真真儿的是个好姑娘!”,“往后可有个贤内助好好管一管咱们大郎君啦!”,再不然口拙点的说话就简短,“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长亭被这群妇人簇拥到了最前头,盖头一掀开,长亭眼睛都没眨。
其实...也还好吧。
不丑,但也说不上漂亮,相貌挺板正的,眼睛不是很大,说像丹凤眼呢又缺点神韵在里面,说是小圆眼呢偏偏又朝上微微扬,鼻子山根不算高,鼻头有肉,下颌骨有些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鹅蛋脸,甚至连圆脸也说不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粉,特意画了樱桃小口,眉毛画得也有问题,弯得太厉害了,叫她的脸显得更方。
长亭就奇了怪了,这些个妇人是怎么由表及里,从人家糊成一张白面馒头的脸看到了人家贤良淑德的内在的?不知道这时候夸这番话,分明是在告诉石闵“你家媳妇儿既然样貌拿不出手了,那只好寄希望于她能在德行上出点众了”,谁听见谁绝望,长亭眼看着石闵这老大粗一张脸由涨得通红慢慢白下来,崔家姑娘既不怯生生的也没有笑得很圆滑,只是眸中含笑地好似在与诸人打招呼。长亭轻咳一声,笑着跟着拍手,“新娘子眉眼长得可真好,一瞧就是有福气的,这可把福气带到咱们石家了呢!”
再有机敏的妇人应和长亭,“可不止眉眼呢,骨相也是生得极好的呢!”
妇人们渐渐把话头从内在转到了外在,石闵脸上的卡白逐渐消了下去,崔娘子一抬眸朝长亭轻轻眨了眨眼睛显得很亲昵,长亭也朝她笑一笑,陪着坐了一个时辰的床,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全又向外走,长亭牵着小阿宁与玉娘走在最后,游廊里三三两两的妇人姑娘都凑在了一块儿。
“蒙夫人!”
长亭回过头去,一见是那日的庾家三姑娘阿罗在唤,长亭向她含笑敛首,回应了她,“三姑娘...”庾三姑娘脚下加快速度,埋首追上来,教养也好,走这样快也没见裙裾翩飞起来也没听见木屐“踏踏”的声音,待她临近,长亭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笑言,“您走慢点儿也成啊,左右我也在这儿跑不了。”长亭掩袖笑了笑,把小阿宁往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庾家的三姑娘,你得叫三表姐。”阿宁仰着头清脆唤了声,“三表姐!”跟着长亭再道,“这是舍妹阿宁,跟着哥哥来贺喜的,同您一样。”
长亭先介绍的自家阿宁,先介绍位卑者此为常理,长亭的礼数算做得非常给庾三姑娘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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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家三姑娘笑着褪下了一直戴在手上的赤金嵌宝镯子递给阿宁,阿宁这哪儿戴得上啊,庾三姑娘脸上动了动,温笑着告诉手上攥着金镯子望着她的长宁,“先揣着吧,大了再戴,戴着好看呢。”长宁看了长姐一眼,长亭点点头示意她收下吧,这分明是没准备阿宁的见面礼,想深一点,庾三姑娘出声唤住她们两姐妹也是突发奇想并非筹谋已久的。
长姐既然都点了头,小长宁把金镯子递给了身后的满秀,脆生生地道了,“谢谢三表姐!”庾三姑娘好像每每听见“三表姐”就觉得心里头高兴,小阿宁这么一叫她,她一下子又笑了起来,朝前两步,同长亭并肩站着,相貌和声音都还带着稚气,“大哥有得熬了。”
所以是小阿宁叫了你“三表姐”,咱们就很熟了吗?
朋友,咱们才叫不到十次面呢。
长亭装作没听懂,“是啊,成家立业,成亲生子,人生长路慢慢是得慢慢熬...”
庾三姑娘掩袖哧哧笑起来,“便是想得太深,我的意思是哪里是人生长路慢慢懒得熬的呀,分明是大嫂的相貌着实有点惊骇,您没见着大哥挑开盖头的时候都向后退了两三步吗?往后大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姑娘,您拿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在我的面前说我陆家通家之好的姑娘长得丑,往后生活艰难,您是怎么想的呢?
庾氏说庾三姑娘是庾家潜心教导过的,既非是养在内宅眼光就那么点短的无知妇人,也并不是自恃胸有二三点墨就四下张狂的小姑娘,开始还看不出来,庾三姑娘一直很沉默,就算庾氏点到名了她也没啥极为热烈的回应,看不出好坏来,如今来同她说崔姑娘的不好,这下就能看出来坏了。
长亭笑着埋首,只是这真坏假坏吧,还闹不清楚,指不定人家是想装猪吃象,又或是...
“谨言慎行呢,三姑娘。”长亭笑了笑,“我虽不会将您这话向外传,可指不定人多口杂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姨母的耳朵里去。大嫂是刚嫁进来的新媳妇,听见这话指不定多伤心呢,便是姨母...”长亭抬头看了看庾三姑娘,“您是姨母亲外甥女,往后呀也是二儿媳妇,你要是同大嫂处不好了,那姨母是帮理呢还是帮亲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庾三姑娘是亲,那谁是理?当然就是另一个崔氏了哦。
小阿宁仰头看了看自家长姐,心里咂摸两遍,明白了,她姐长姐对庾氏压根就没瞧上去那般友好和善哦。
小阿宁都听懂了,庾三姑娘当然也听懂了,笑了笑,神色既不像将才那般谄意,也不像被不着痕迹说了话有尴尬的意思,瞧上去左右都很坦荡,“这哪儿算帮理不帮亲呀,我既然敢说便不怕别人敢听,难道我说错了吗?这谁都是瞧见了的,谁来问我,我都认。”
长亭也笑一笑,轻声接话道,“三姑娘风光霁月,我望尘莫及。”游廊里一直有人在过,庾三姑娘没想过将声音放小声点儿,长亭自然也不会给她绷颜面善后,长亭声音一点也往下降,语声平和平缓,“往后我与三姑娘是要当妯娌的,同大嫂也是要当妯娌的,妯娌之间的关系也算难处,只是咱们和和美美一家人你让着我点儿我让着你点儿方能家和万事兴。”长亭再笑一笑,颔首抿了抿鬓间的毛发,“如今我也是托大仗着比三姑娘多吃几年饭说上这么两句,往后呀,三姑娘当了我二嫂,便是三姑娘指教我了呢。”
庾三姑娘歪着头看了看长亭,也没说话了。
正巧不远处有人在唤,“蒙夫人您过来吃吃茶呢!”
长亭朝庾三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便牵着小阿宁朝那处走去,渐走远小阿宁轻声问,“她想做什么呢?”长亭摇摇头,“不懂是真傻,还是另有所图。好歹不能与她闹得太僵,否则她一个庾家的姑娘当着陆家妇的面说崔家姑娘的坏话,当真也是有些呆傻。”
小阿宁抿抿唇瓣,隔了半晌才道,“我得找个没有妯娌没有婆母的人家去,否则说个话想东想西的,活着也怪没意思。”
长亭伸手揪了揪小阿宁的香菇刘海,闷声道,“你还是先将刘海留长了再说嫁人的这桩事儿吧!”长亭话音将落,余光却瞥见身后的庾三姑娘面容带笑,有种得逞的意思在。
姑娘诶,您想逃婚也不用自毁名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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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长子娶媳,大宴整整三日,门庭若市,来往宾客皆出身有头有脸的人家,崔家前来送亲者是崔老太爷膝下的独孙,也是崔家支撑门庭,发扬门楣的不二人选,是崔家阿霓的堂兄,论起身份金贵来怕是比石闵要贵重许多的...长亭看得出来石猛对此次无论是崔家的态度,还是陆家的态度,还是这门亲事都是极为满意——从石猛高兴到给围拢在石家宅邸的庶民散五铢钱与布帛,还免了冀州、幽州及邕州的三年赋税,此间种种行径,石猛毫不掩饰地告诉崔家,“我们极度重视这个长子媳妇,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石家会苛待她,忽视她...”
老子倒是表现得很好,奈何儿子要拆台。
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倒都还好,石闵老老实实地进了院子,关了门,熄了灯,第二日端茶认亲的时候,石闵木着一张脸,好像昨天夜里上山被挨千刀的山贼玷了清白,侮了名誉似,长亭坐在蒙拓下首却见崔家阿霓面色平静,目光也很温和,好似石闵无论做什么她都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既不置喙也不心头存下怨怼——实在话,要是蒙拓在她跟前敢摆出这么一副模样,她气得真的会指使山贼来玷污他的哦...
晚烟端了托盘来,托盘两盏茶,崔氏先敛袖端了一盅恭恭敬敬地递给石闵后再端起茶汤来,庾氏身边的丫鬟都知机懂事,崔氏再一抬头,脚边就多了两只软乎乎的垫子,像是塞了绒的,天凉了大抵是庾氏吩咐的,害怕把膝盖给跪坏了。
“父亲...”石闵先敬,崔氏跟着石闵动。
石猛喝了口茶,拿了一个木匣子来,里头沉甸甸的,一掏出来全是小黄鱼,长亭粗略估了估,最起码也得有个百多条,“行军打仗我在行,这娶儿媳妇儿我们石家还是头一遭,花招不耍了,两口子过日子真金白银最要紧,拿着钱干点啥买点啥都好。”
简单粗暴,是石猛的风格。
长亭想了想石猛大手一挥就送出来的那套宅子,虽说没得这么多小黄鱼,可仔细算算里头的陈设也是大出了一把血的,之后的石阔、石宣、石宛再加上几个庶女的婚事,石猛还得拿点钱出来砸呀。长亭突然想起当初石猛给她的那只鸡血镯,说是给儿媳妇儿的呢,如今嫁了他外甥也没找她还回来,她也一点没表现出来要归还的意思,准确来说,她压根就记不得还有这么一茬了,长亭和蒙拓对视了一眼,两口子都有点心虚...
石闵和崔氏又转过头朝庾氏磕了头,口中唤母亲。庾氏喝过茶后,递过去了一只荷包,装着一套水头极好的祖母绿雕花镂空佩饰,耳坠、项链、戒指、簪花成一套,每样东西上都有一颗分量极大的翡翠,绿也出得好,纹路也好看,这么一套配着带出去,长亭见过先前哀帝生母有一套,可那个头既没有这样大,也没有这样翠得统一。
出手吧,都有点狠。
石家人跟那些个突然发迹的寒门庶族不同的是,石家出手拿钱时候一点也不小家子气,无论对谁。
崔氏再磕了个头,口中感激,庾氏笑道,“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阿闵个性直了点儿,但人不坏,心眼也不坏。阿霓你素日里帮着劝一劝,说一说,告诉他该做什么,也甭客气,该向我告状就告的,我必定不偏袒他。”庾氏再笑了笑,“帮理不帮亲,这才是全家兴旺之道,我与你阿公都懂得这个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堪堪克制住上挑的眉毛,这分明是...在借石闵的话头回应崔氏那日庾三姑娘说的那些话,什么“帮理还是帮亲”呀,庾氏自然会听见的,只是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告诉崔氏,石家不会看在庾三姑娘是侄女儿的份上就偏帮一个,而将另一个当炮灰的。
长亭突然有点好奇庾氏跟那位三姑娘有没有说过话,都说了些什么。
崔氏埋头领了荷包,开了口,这下不是跟石闵一起开口的了,才听出来崔氏声音蛮好听的,脆生生的也放得软绵,“谢谢母亲,一家和和睦睦才是兴家之本,旺家之源,母亲帮了亲那理就不高兴,帮了理那亲就不高兴,总得有个不高兴的,故而阿霓认为最要紧的不是帮谁,而是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谁也不叫母亲为难。”崔氏温和地侧眸看了石闵一眼,“相夫教子是女子的本分,相公往后做事行事,便是与阿霓一体的了,往后相公行事之时想想家中老小便也定不会叫人为难的了。”
长亭快被崔氏脉脉情深望向石闵的眼神,闪,瞎,了。
什么样的姑娘最叫郎君喜爱?当然当然,漂亮的姑娘最讨人喜欢,可看腻了皮囊之后呢?谁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呀?这时候取胜的姑娘又是什么样的?长亭以为大约就是像崔氏这样全身心依赖着自家夫君,嗯,至少在夫君看来,自家媳妇儿没了他就活不了的这样的姑娘。
男人需要被需要的感觉,需要被尊崇的目光,需要温言软语的追捧,再无所谓的男人都需要。
崔氏这番话说得挺高明的,先告诉庾氏,娘诶,咱也不要你帮亲也不要你帮理,小媳妇我坚决不惹事不给您惹麻烦,不让您陷入是帮亲还是帮理的艰难处境;再告诉石闵,相公诶,阿霓相信你以后不用人管,因为阿霓深深地需要你,基于此,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动作都必定是正确的,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反正话里话外给足了石闵脸面,同时也没掉庾氏面子,还狠狠地扇了那不懂事的庾三姑娘一巴掌。
长亭就奇了怪了,她家三婶母咋说话就跟个棒槌呢?
崔氏说得很好听,好听的话下面意思也很好听,石闵轻咳了两声,待庾氏唤他俩起来时,手脚极为别扭地去搀了一下崔氏,崔氏埋眼弯唇笑一笑,纤指一翘顺势就虚搭在了石闵的胳膊肘上。
姑娘诶,没脸没啥的,咱有张嘴,照旧过得好。
长亭深深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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