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第三百十三章暴风雨(上)
石宛不想嫁到那三家中任一一家去,可好像那三家都对她极有兴趣,另两家各托各的门路,岳夫人琢磨了一把,约莫觉着自个儿家是这三家里头条件顶好,顶有资格攀上一位石姓翁主的,便显得异常积极。光长亭就听说了,这位精明的,没占便宜就算吃亏的岳家当家太太已经给庾氏递了三次帖子了,偏偏庾氏还次次都接了,眼看着亲事就快要定下来了,石宛来来回回地往镜园走,明里暗里透出话来,要求长亭履行承诺也好,哀求长亭伸把手帮一帮也好,反正说来说去便是那些话。
石宛急,长亭心里头也急。
岳番怎么还没从邕州回来?
是,人员名单是长亭递上去的,人也是长亭选的,更是长亭亲手将岳番的名字写在上面的,玉娘对此默不作声,只是玉娘身边服侍的小丫鬟琥珀却偷偷和长亭咬耳朵,“胡姑娘心疼得不得了,晚上只能睡半宿,睡了半宿就起来看话本子。”长亭听了心疼得很,只是玉娘不在人前再说起岳番,长亭自然不会出言提及,长亭只希望看到两个结局,要不是他们两历经波折之后最终走到了一块儿,要不就是会心一击之后叫玉娘彻底看清,至死不再为这个男人流一滴泪。
如果岳番做得了他母亲的主,绝不娶石宛,只要岳番敢抗争,而非逆来顺受,那么长亭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玉娘和岳番凑做一堆。
可若是岳番被他的母亲或所谓的“前程”及“世俗”说服,那他就安安心心娶石宛去吧,反正他对此也无甚异议。
所以长亭迟迟未同王家定下玉娘的亲事。
毕竟这么五六年的感情,是经得起磨的啊,磨一磨才会愈加发光发亮,随后才会明白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必当暗自珍惜。
可是,这风声放出去了这么久,岳番也没说送信或是带话回来,直到岳夫人连送了两封信去邕州,岳番才回一封信,这信被蒙拓奉媳妇儿之命截了下来,长亭打开来一看,就几个字儿“谨遵母命”,之后再无多言。
长亭看后半晌无言。
石宛日日过来,三日中约有两日能遇见小阿宁,她便时不时地带点什么盐渍梅子呀,糖泡陈皮的小零嘴过来专门给阿宁,小姑娘心眼都钱浅,之前不喜欢石宛是因为石宛似乎是有些觊觎自家姐夫,可如今石宛都求着自家长姐帮忙看一桩好亲事了,那是不是这积怨也能暂且消一消了呢?故而有些日头了之后,小阿宁也乐意跟石宛多说几句话了。
“岳夫人前日又去寻叔母了。”石宛咬咬唇,眼波微动看向长亭,“万一叔母当真把我嫁给岳郎君,我便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
长亭蹙眉看向她。
石宛手头紧攥丝帕,“谁不知道岳家往上数三代是杀猪的屠户啊!”
“这时候,姨母是不会给你定亲的。”长亭笑着好似给石宛吃下一颗定心丸,“无论对方是谁,都不会给你定下亲事来的,哦,至少现在不会。”
石宛“啊”了一声,微抬头。
长亭眉梢一挑,并不介意卖她一个面子,笑了笑轻声道,“你想一想,姨父入主昭和殿,你是什么?是顶着翁主的名头定亲出嫁方便,还是如今草草定亲舒服?”长亭顿了顿,抿唇笑,“大郎君已经上了折子,恐怕不日,姨父就将搬进昭和殿,登基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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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宛大惊,大惊之后接着就是大喜,狂喜的表情转瞬即逝,紧跟着便前倾身形连声追问,“上了折子了吗?如今改朝换代会不会太着急了?叔父会答应大哥的提议吗?那咱们怎么办?也跟着住进昭和殿吗?”石宛脑子转得飞快,瞅了眼堂上的长亭,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似乎意识到了将才自己的失态,身形向后一靠,堪堪稳住心神,轻咳一声似是在挽回颜面,紧跟着才道,“什么翁主、县主的,都还是没影的事儿,阿宛的亲事可全仰仗着表嫂了呢。”
长亭笑着随口应承,既没应诺也未拒绝,石猛如今要入主昭和殿,石宛的婚事可就由不得她搀言了呢——毕竟要归降、投投名状、安抚以及嘉奖的人太多了,联姻无疑是顶好的法子,石猛就一个闺女,尚且还未到立即嫁人的年岁,那么和石猛血缘最近的姑娘就是石宛了,嗯,要是石猛登基称帝,石宛至少能捞到一个翁主,要敢想,想多一点,捞到一个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石宛确有大好前程,长亭只希冀她别自取灭亡。
长亭将石闵上书这一消息逐渐透了点儿风出去后,石宛仍旧频繁过来,半分不见倨傲,嗯,这当然很好,可这事儿放在石宛身上就有点不合常理了,玉娘想人想事儿是照着好处去想,赞扬石宛“可算是长大了”,小阿宁年纪轻,石宛不犯傻的时候说话办事还算上道的,故而这两的相处算是破冰。只有长亭,对石宛仍旧不咸不淡,总觉得这厮暗地里不知道悄不焉儿的,在使什么坏呢。
这厢石宛尚且为嫁谁而挣扎,那厢满秀的亲事堪堪定下——满秀和张黎过了庚帖,又请了王太夫人过目了彩礼,定下了婚期,婚期就定在三个月之后,女方年岁也不小了,男方妻室逝去了也有两三年了,一个是长亭贴身的人,一个是长亭的谋士,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谁端着架子要给谁一个下马威,都熟门熟路的,赶紧娶了嫁了得了。
满秀与张黎的婚事将定下来,石阔便打出了张黎这张牌,在石闵提议举荐崔家人之前,建康城又迎来了新一轮的人员变动,张黎首次入仕便一步登天,石阔令他管辖建康城中的人事与财政,石猛过目这份人员调配之后,什么都没问,盖上了私章,只有一句话传到了外头,“...这个过渡找得还成。”
长亭耳闻蒙拓告知她这句话,不由再次心惊胆战。
石猛将张黎称之为“过渡”。
这可以看做石猛对士族的态度吗?
长亭还来不及反应,石闵那张折子就上了上去,其中拥护石猛择良日登基称帝,定建康为都城,冀州为陪都,“以全天下之念,以正人道之肃风”,在建康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石猛便以雷霆之势给这份折子盖了红章。
红章即意味着准了。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石猛会胆子大到建康城都还没坐稳,就要明确地推翻前一个王朝!是!石猛有兵有将有钱,可他除去这三样,他还有什么?有可安邦治世的大儒吗?有懂得农耕渔猎的人才吗?有平定江山的军师吗?刘备有诸葛,刘邦有萧何,石猛他有什么?
“老子有崔陆两家,还有何惧!”
石猛如此回应。
改朝换代在即,暴风雨要来了。
长亭扶在木梁旁,看天际尽处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翻滚着压了过来,天际有雷鸣,轰隆隆地发着声响。长亭攥紧丝帕,侧过头去轻声吩咐白春,“信送到平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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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春轻点头,长亭缓缓呼出一口气儿来,这建康说太平呢也太平,毕竟建康城已经算是尽数定下来的了,石家的军马扎扎实实地把整个秦淮都围了一圈。可这说不太平也成,谁攻下建康谁就成了众矢之的,先头符稽是怎么把建康给丢了的?还不是因为石阔暗生一计,将天下间大大小小有心争雄的人马一窝蜂地全都吸引到了建康来,若无众人拾柴,石家现如今想稳如泰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长亭觉得建康不甚太平,她潜意识中始终觉得石阔与石闵的战争一触即发,而她与蒙拓是最易遭到波及的。
建康不太平,自石猛批下折子,来夜袭建康城的人便以每日两拨为基础,并且逐日上升,这事儿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蒙拓咬牙切齿地看着新家那张特意做得很结实的床,托那群连弓箭都没有几发的村野农夫的福,他自个儿新家的那张床,他是一晚上都没睡完整过,更别提搂着媳妇儿在床上做点该做的事儿了!
蒙拓的伤心无人能懂。
石猛的折子一批,改朝换代一事便当即提上日程,蒙拓镇守内城城墙,长亭白日夜里都再难见着他,两口子各自忙得说句囫囵话的功夫都没有,外头的事儿长亭都不大知道,恰逢张黎递帖子来送满秀的聘礼时,听张黎说了一耳朵。
“日前,前朝缺人是众人皆知的事儿,各项礼制都尚在建设中...如今定下来的称谓有燕、周、齐三个,尚在商榷中...昭和殿如今也在翻修,只是小打小闹罢了,顶多百日就能入住...刺史大人这两日,每日都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中,许多事情都要重建,而看刺史的意思,似乎是想亲力亲为。”
都进展到定朝号这一步了呀?
长亭惊叹于石猛的速度,也笑,“你好好爬吧。”张黎近些年头变得越发沧桑了,与之前被迫遭陆长英强扣下相比,如今的张黎野心勃勃,似是想要大有一番作为的样子,“你好好爬,你掌文臣职能,阿拓手握兵权,未来相辅相成,必大有一番作为的。旁的不说,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总要帮你挣到一个。”
张黎听长亭这样说,不禁难以自持地抬眼看了眼长亭,让他握紧文职权柄,蒙拓手上攥着兵权,再有陆家的士族支持,这个相貌端庄,身量纤长的小夫人是想要做什么?这简直就是逼宫的装置!
张黎忙敛首应是,掂量了下自个儿的分量,再看了眼安稳搁在木案上的那封大红聘礼单子,埋首再闷声想了想,终是迟疑着开了口,“臣下原是大郎君家臣,后得福效忠夫人,一溜下来打的是陆家的标志,纵然如今是拿石家的俸禄混饭吃,可骨子里也流的是平成陆氏的血。有些话老早就想请夫人赐教了...”
长亭笑着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您与蒙大人究竟是想坐到什么位置上去?贤臣干将吗?若是贤臣干将,我也不用多费如此之多的力气了。您无需瞒我,您与臣下是最直接的,上对下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不需对臣下也掐头去尾说话。”张黎忍了半晌,终究再道,“想成为一个贤达臣下,那么蒙大人照着如今的路子走,国公的撰封是少不了的。可...你们真的舍得为他人做嫁衣吗?”
这话说明白点儿就是,“你丫究竟要夺位不?要夺早说,我们大家都好提早准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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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轻挑眉,面对张黎,她确实应当无从隐瞒,也不需要隐瞒,张黎是她的谋士,是仰仗着她生活的人,她应当毫不顾忌地,全身心地信赖着他,交付他以重任。
“为他人做嫁衣也没什么不好的。”长亭抿唇浅笑,神容很婉和同样也很满足,“知足常乐,你知阿拓其实不适合成为帝王的,他的个性,他的身世,他的能力,他毕生所求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非坐拥天下。”
张黎蹙眉看向长亭,这小姑娘也算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可如今她的意思,他一点儿不明白。
长亭微颔首,眼神落在衣襟处别的那朵小花儿上,花蕊鹅黄,花瓣粉白,这是一朵素馨花,长在乡野中,无甚身价,也不需太过珍重,掐下一朵后会有另一朵补上空缺,这花儿不显眼,可就是这么不显眼的花儿长在芙蓉花旁边却一点儿也不逊色。长亭慢慢抬头,笑着紧跟着轻声道,“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想要过平安和乐的日子,我们就必须掌握主动,而不是把自己的生活寄希望于别人的良善和宽容。这世道,平平安安的都太难得了,日子不好过,我们得先做好准备。”
张黎点点头,悟了。
蒙拓可以不成为主宰者,但是他必须要有让主宰者忌惮的实力,只有这样,他才会逃脱卸磨杀驴的命运。
长亭轻声再道,“阿拓非常敬重二郎君,也非常信任这位二哥。君君臣臣,纲常伦理,永世不变。只要二哥待阿拓一如既往,阿拓这样死心眼的人认准了就变不了了,故而就算手上有牌,也没有打得出去的机会。”长亭话说至此,抿唇笑了笑,唇上尚有口脂,滑腻香软,长亭凤眸一眯,笑着看向张黎,“张先生,你博览群书,你是知道的,任何一位英明的君王都会给臣下稍稍留一点喘息的余地,毕竟破釜沉舟可是绝路上才会有的事儿呢。我才不信二哥这样聪明的人不懂这个道理,你和二郎君也算共了一段时间的事了,你觉得二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黎佝头,言简意赅,“理智、明智、睿智,同时也自负、自信和自尊。”
三个“智”和三个“自”,蛮好地将石阔的个性归纳起来了。
长亭笑着再问,“那张先生觉得二郎君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可靠的,值得人信赖的君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张黎再点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二郎君是最合适的人选,同样,假以时日,他也会成为最适合的君王。”
长亭轻笑颔首,垂眸缓声道,单手举起茶盅,做出一个举杯遥祝的姿势与神态,“那我便预祝张先生前程似锦,争当第一人了。”微微顿声,笑颜愈粲,“也希望张先生以后要时刻提醒二郎君要成为一位值得人信赖、依靠的君主。”
张黎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小口之后再张嘴含了一大口茶水吞咽下,动作不似儒生,反倒像是混迹军营的丘八。
张黎告退,将出内室,白春提着小茶壶帮长亭斟茶,长宁在偏厢的花间里听了许久墙角了,待张黎一走,小阿宁蹿了出来,贴着长亭的胳膊站,一边帮长姐选了两朵品相甚好的白杭菊丢进茶汤里,一边小声问道,“刚才阿姐和张先生说话的感觉怎么有点奇怪呀?阿姐像是在敲打,张先生却只做不知,照理说,按姐姐与张先生的交情,张先生一旦发觉您在敲打他,他完全可以敞开来说,从而快刀斩乱麻地消除隔阂的呀。”
长亭拍拍小阿宁的头,温声问,“你看清楚了他大氅下面穿的是什么吗?”
小阿宁不知所云,轻轻摇头。
长亭道,“他大氅下头穿的是仙鹤礼制的官服...”长亭笑着再拍拍长宁的后脑勺,顿了一顿之后,再道,“张黎是我们的人,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打上陆家的烙印,可是也别忘了,他如今穿的是石阔赏他的衣裳,担的是石阔给他的官职,在之后石阔只会越爬越高,张黎也会跟着越爬越高,到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石阔会变成什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长亭和陆家的默许下,石阔要抬举重用张黎,其一自然是解如今无人可用之围,其二当然也有向陆家示好的意思,其三...长亭一直觉得自个儿凡事都想得多,什么都喜欢好的坏的一块儿想完,
“人都是要变的。”小阿宁突然气鼓鼓地说,“人都是要变的!一层不变的人只有被抛弃!”
长亭哈哈笑起来,将阿宁一把搂在怀中,“阿姐不会变,蒙拓也不会变,玉娘不会变,真心交付过的人都不会变的。你要牢牢记得。”
阿姐一定会将你托付给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人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摸了摸小阿宁柔顺盖在额头上的刘海,小香菇闷着头,香菇的帽儿一下子就变长了,长亭笑起来,“怎么刘海还没长起来啊?看起来蠢兮兮的,一点也不灵气。”
小阿宁慢慢抬起头来,香菇盖帽下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打转,再脆生生地应了个“在长呢!”,紧跟着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再往长亭身侧蹭了一蹭,小声道,“石大姑娘给我和阿宣下了帖子,说请我们去她小苑里赏花去...说是能在花下烤东西吃,您准不准呀?”
石宛呀?
长亭将石宛这些时日的示好看做未雨绸缪,毕竟县主的封赏还没下来,为了她那可怜巴巴的婚事,她必须多多打点人,石宛这回倒也不蠢,明白长亭对她心有膈应,便干脆从石宣与长宁那处着手,先把两个小姑娘给搞定了,再曲线救国完成亲近大业。
长亭一低眸便见小阿宁神色很有些期待的样子,心里一软,管她什么石宛石直呢,阿宁再有几年就得出嫁了,等一出嫁,难缠的婆母,复杂的家世,日日都躲不开的柴米油盐,什么问题都摆上台面后,她还哪儿来的时间去赏花品茶呀?这样想着,长亭便点了头,算是应允了。次日准备好了小阿宁出门做客要备下的衣裳、器具、大大小小的丝帕和手礼,待用过午膳满秀亲将小阿宁送到了石宛的小院里,等日暮了,满秀才跟着阿宁一道回来,回来之后便同长亭通禀,“...凡事都挺正常的,石大姑娘在花下摆的筵,先用了清茶再赏花,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大多都是二姑娘和石二姑娘在说话,石大姑娘在旁边静静听。”
长亭点点头,再看看小阿宁欢欣雀跃地告诉她,“...阿姐,你不知道了吧,绿豆糕和栗子糕里得加点儿梅花碎和陈皮才不腻味!还有阿宣今天教我怎么翻花了!今天也吃了以前那家鸡油馄饨,阿姐还记得不?就在街头的那家,以前去吃过,今儿尝了尝,味道也没变...”
“吃个馄饨就高兴成这幅样子呀?”
男人的声音。
长亭扭头朝门外看去,却见是石阔撩帘进来,蒙拓和石老三就跟在他身后。长亭起身行了个礼,和两个叔伯问好,“二郎君,三郎君好,”本是想招呼白春上茶,想了想还是唤了满秀,另特意将满秀的名儿喊了出来,“满秀去给三位郎君煮茶,煮新制的白茶来。”
小阿宁跟着长亭福身问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对面就只有石闯这二愣子一张脸又红得跟个虾仁似的避开她两的礼,还赶紧躬身作揖,“表嫂好,二姑娘好。”
阿宁便笑,再福了个身。
将才开口说话的是石阔,石阔垂眸看了眼阿宁,不觉笑起来,他这一笑,整个眉眼都舒展开了,看起来十分温文尔雅又自有气势,“哪家街头的馄饨好吃呀?我在建康待了快一年了,只觉得这地方的菜全都是甜的,不太好吃,就馋那么一口馄饨来着。”
小阿宁回头看了眼长亭的神色,长亭看了眼蒙拓的神容,她见蒙拓神容自然,便知这三今日过来不像是因为公事,既然不是因为公事,那长亭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没让小阿宁和几个男人多说,顺势接过话头,“...她吃东西就图个新鲜劲儿,真要说好吃,街边小贩的东西也不能太好吃。二哥要真想吃鸡油馄饨了,我叫下头人认认真真做一顿,你要不吃两个海碗那么多就不能走!”
石阔疏朗笑了起来。
长亭便又叫满秀,“满秀,把二姑娘带回院子去。”再扭头跟石阔解释,“今天接了石宛的帖子,刚刚才回来,每天的大字都还没完成呢。”
蒙拓沉声跟在后头补了一句,“她姐姐每天要求她写一百张大字,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吃饭睡觉。”顿了顿,面无表情再道,“心狠得很,现在对妹妹都这样,以后要有儿子了,她非得逼我儿子去伙房偷窝头吃。”
石阔再笑起来,两排大白牙在灯下熠熠生辉,跟想起什么似的,手一指,若有所思,“这姑娘是要嫁给张先生的那位吗?满秀姑娘?”
说话的措辞和语气都挺和气的,啥时候都像个翩翩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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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可他的和气总叫人,嗯,怎么说呢,不寒而栗...
长亭也不知道这是为啥,明明石阔风度翩翩且神容温和,眉眼长得很好,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肤容白皙,说话文质彬彬,可每当他说话,长亭总得要提起一颗悬吊吊的心来认真听。
“是她,”长亭笑着道,“满秀,过来给二郎君和三郎君问个安。”
满秀放下手上的物件儿,规规矩矩地过来弯腰屈膝请了个安,“满秀给二郎君和三郎君请安。”跟着就没话说了,石阔等了会儿确实没等到满秀再言便笑起来,笑得很含蓄,转头同长亭温声道,“这姑娘很有些内敛啊。”
“乡野里出来的,大字都识不清几个,上不得大台面的。”长亭含着笑,低眸看了看,石阔不叫起,满秀就这么一直蹲在原处,长亭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向石阔,“她老实得很,二哥不让起来,她是不会起身的。”
石阔仰首笑言,指了指长亭,看向蒙拓,“看看你媳妇儿,变着法儿地护犊子呢!”蒙拓一躬身,也不说什么,石阔笑着笑着,手向上虚抬,示意玉娘起身来,语气郑重了点儿,偏首过去轻声吩咐,“老实点好,老实点儿,帮衬着张黎,做个贤内助,让张黎全身心地把建康城扶起来。”语气顿了一顿,再道,“从账上拨三千两银子给满秀姑娘送过来,就当是我给张黎添的彩礼钱!”
满秀再一深屈谢恩。
长亭抿唇笑一笑,心头暗自一挑眉梢,是啊,满秀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妇才好呀,才会对张黎的影响减到最低的程度。长亭将才是想让石阔知道满秀是个没啥大主见的姑娘,同时也很木讷老实,这样的姑娘大抵都没什么情趣,而男人十之有七八都希望女人很有情趣...长亭私心里暗自揣测,当初长亭若是想将白春和张黎捆在一起,恐怕石阔就不会应允这桩婚事了——毕竟白春敏锐、聪明并且洞察力强,和满秀完全相反。
长亭想让石阔放心,而从石阔允诺下的三千两银子来看,他应当是无比放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心累。
长亭叹了一口气。
长亭虚扶一把,满秀起身进内厢去安置筵席。石阔与石闯方落了座,长亭这才带着丫鬟们避到了花间去,撩帘的时候好似听到了些什么“战备”、“先下手为强”等等一些模糊不清的话头,长亭一扭头发现小阿宁靠在门框边偷偷听,长亭一把将小香菇揽过来,闷声问,“你做什么呢?”
阿宁抬起头来,眯眼笑,“没啥,就想仔细看看当时救我那人长个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来着!”
长亭暗暗呼出一口气儿,还好看的是石闯,不是石阔...这念头出了一会儿,长亭突觉有点儿不对头,看石闯也不行啊!要阿宁真被石家算计去了,陆长英得哭死在平成,然后他的冤魂会化成厉鬼日日去寻石家人索命...
可若是石闯呢?
长亭斜眸透过门缝隙往外看了看,石闯看起来整个人都还没长醒似的,做什么事儿都楞乎乎的,粗眉大眼,若说石阔是文雅,蒙拓是沉稳,那么石闯就是憨实,嗯...说简单点儿,反正就是你看着他,就知道跟着他饿不了肚子的那种感觉。
长亭歪了歪脑袋,其实如果是石闯和阿宁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这念头一出,长亭又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这念头赶紧地抛到一边儿上去石闯还不如符瞿呢!至少人家符瞿什么书都读过,什么棋都下过,什么花都赏过,和石闯相比,符瞿和小阿宁才更像一个世界的人,若不是符瞿身子骨不是很好,大概陆家人都会觉得把符瞿当做上门女婿这样招进来也没什么不好。
长亭正了正素银雕花双耳酒壶,这酒壶是她的陪嫁,当初她喜欢极了陆长英这只酒壶,可陆长英总说“小姑娘家家的又不喝酒,身上佩只酒壶算什么事儿?”总是推搪,谁知她却在自己的嫁妆单子中见着这只酒壶时有多高兴,如今这只素银的酒壶却被摆在团花锦簇中显得十足清雅。
当她为小阿宁盘算婚事的时候,她突然懂了真定大长公主和陆长英当时的犹豫,她大概不会容许小阿宁嫁给一个根基尚浅的男人,更不会允许阿宁成为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的妻室,无论这个人是多么优秀——娘家人宁愿你平庸,也不希望你活在受人指摘的困境之中。长亭突然莫名想念陆长英,和她的家人们。
男人们在外厢用膳,喝光了五坛龙泉酒,长亭和小阿宁就坐在内厢里做针线,哦,准确来说是这两姑娘看着白春做针线,然后适时发出赞叹来,外间有声音,是石阔的,就算喝得烂醉,也能听出是他的声线,听起来还很清醒,说的话却很糊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我一直都清楚老大想让我死。”石阔哈哈笑起来,“谁他妈知道,他现在就耐不住了!”
长亭眼神一动,看向被镂空实木花罩盖住的外厢。
蒙拓沉声道,“谁都有可能,石闵、胡人...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到建康时遇到的那场夜袭吗?胡人眼看石家要大统江山了,就预备要背弃契约,胡人也有可能下毒害你。”
长亭手上动作停滞下来。
有人下毒害石阔?
天,这确实是石闵嫌疑最大,两兄弟住在一起,石闵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既有动机也有能力,说他下毒,应当并非冤枉!石猛还没坐上那个位子,下头就开始争得热火朝天了吗!
等等...
那次夜袭...
那次夜袭是胡人搞得鬼?石家和胡子不是存有某种默契吗?难道随着石家一统江山的脚步越快,他们两者之间存留下的契约也撕毁得越快?长亭手渐渐垂下来,慢慢肃正了容颜,从这两句话里就能听出日前的形势似乎不太好,内忧外患,甚至敌友难辨。
石阔沉声道,“请陆长英回建康吧。我先修书一封去请,如若不行,也只有劳烦阿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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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眼梢一挑,哦,这就是他们此次过来的目的?将陆长英,哦不,将整个陆家都骗到建康来?陆家可以算半个建康城的主人,在石阔与石闵互相试探,僵持不下的前提下,陆家无疑是力量很足的一票。
长亭偏了偏脑袋,听外厢如何说。
蒙拓没有让石阔等待多久,他口吻一如既往的低沉,“好。”短短一个字的回应,大约他发觉这一个字的力度太小了,想了想后又加了几个字,“阿娇会写信的,只是陆长英来不来,这就事关他的考量了。”
石阔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再道,“现在就看陆家和崔家谁先来了。”话头微顿,再道,“哪家先来,士族在建康的势力就会被这家照单全收,士族在建康的力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老大一定全力以赴,我只希望我们能不之后再追悔莫及罢了。”
蒙拓沉吟,紧跟着有酒盏“啪嗒”落地的声音,随后便闻蒙拓提高声量招呼小丫鬟的声儿,“...珊瑚!过来!把三郎君抬到偏厢去收拾收拾,换件衣裳去!”
石闯喝醉了。
长亭和白春对视一眼,白春利索地把针线放好,长亭牵着小阿宁下了暖炕,跟着便见有小厮拖着石闯撩帘进来,珊瑚在旁边虚扶一把,白春手脚麻利地把窗棂下的那把暖榻凳收拾妥帖,小厮把石闯往暖榻上一放即听石闯闷哼一声儿。
眼见石闯喝得脸红脖子粗,整张脸都红得活似猴屁股,长亭牵起小阿宁预备避开这处以作避嫌,哪知长亭刚迈脚还没跨过门槛,便听身后悄声一句。
“阿嫂,哥哥没坏心,您别觉着被算计了...”石闯咂巴咂巴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他没坏心...只是喜欢自个儿把所有事儿都握住罢了...”
这还不是算计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石阔摆明了知道长亭就在这隔间里,借闲聊的话头给长亭透点儿意思出来,选这种法子,一是怕长亭拒绝,他面子上不好看,二是怕长亭写了信后陆长英拒绝,石家的面子不好看,三嘛,自然是他石阔太自尊了,拉不下这个脸子来欠长亭一个人情吧?
张黎没说错。
石阔确实是自信、自负和自尊,这样的男人就像毒酒,既烈性又好喝,叫人能在仰首饮下的瞬间忘掉他的毒性。
石闯开口似乎带着酒气,懵懵的,少年郎声音嘶嘶的,长亭怔一怔,小阿宁回过头看石闯,眼睛滴溜溜地转,一手抓住长亭的手,一手掩在身后,迟疑了半晌方轻声道,“你...是不是在装醉呢?”
嗯,结果没等来回答,就等来一串接一串震天响的打呼声。
得。
这要是装醉,那石闯就能粉墨登场当个名震大江南北的角儿了。
长亭笑着摇摇头,就跟看自家弟弟似的,吩咐白春留下来,“...让张郎中煮一壶醒酒汤服侍他喝下,再给阿拓和二郎君一人备一碗。”
长亭嘱咐下的醒酒汤物尽其用——夜里蒙拓醉醺醺回来的时候,虽然还走不成直线,可说话和眼神都十分清晰了,双手一把撑在长亭耳朵边,瓮声瓮气地凑到长亭耳朵边说话,“咱不听二哥的,你写信就是了,你写信问问你哥哥乐意不乐意就成,咱不强求他来啊,听到没,媳妇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三百十七章大戏(上)
这封信,长亭是一定会写的。
至于怎么写就全看长亭喜欢了,说实在的,倘若不是石阔设计,长亭挺愿意让陆长英带着陆家回来的,毕竟平成离胡子也很近,且往前石家军在冀州还觉着无论什么时候援兵都还在周边,如今石家所有大军全部扑向建康,在各自结盟充实实力的现在,陆长英固守平成确实有点冒险。
可我要来是一回事,你逼我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长亭看来,石阔请陆长英过来的意思里命令多于请求,似乎是仗着这怎么看都是双赢的局面,自恃陆长英拎得清而有恃无恐——自打知道青梢就是石阔藏在内院的那颗珍珠之后,长亭对这位二哥就一直有点怵得慌,心里头见他也一直存留四分。
长亭只写了“建康故样,旧宅安好,镜院居旧宅东南,素日可见一枝桃花越飞檐、跨白瓦,惬意出墙来。倘兄至建康,打理旧宅,整理草木,或芳草馨香,桃李丰茂,可殷福庇家。”,小阿宁看后,想了想拿起笔来又在后添了几个字,“综上所述,阿姐十分想你回来。”
石阔当真是设计人心的一把好手,长亭明白这是石阔希望她做的,可她又找不着不这么做的理由,心里又累又憋屈。
说是人精都觉得对不起人家做人的。
这一回喝酒,倒是石闯叫长亭另眼相看了,小伙子挺实诚一个人,敦厚坦荡,有一种尚未入世俗之感,可想一想,当初大手一挥就钉死了一排敌军,是当真严酷且冷血的军人,两厢一对比,长亭就觉得这小郎君挺好的,既靠得住又不窝囊,只可惜姓石哟。
信寄出去了,不到半月,回信就来了。
长亭几下拆了信,登时喜出望外,几乎要从椅凳上跳起来,信上字迹行云流水,是陆长英亲笔,信是蒙拓拿回来的,拿回来的时候还没拆,长亭靠在暖榻上看,蒙拓就一边给长亭揉肩膀,一边凑出个脑袋来看,一个字挨一个字看完方沉声道,“...等你哥哥的人马到珏山,我就带当初你哥哥留下的那三千人去接他们,顺路还给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陆家军都应该好好操练操练,小秦将军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可下头的兵士日子就过得太舒服了。我看若把他们甩在石家军营里怕是会被练得点儿骨头都剩不下来。”
陆长英决定回建康了。
长亭呼了口气,感觉尘埃落定。
长亭边笑边一目十行将信看完,将信装回信封里,道,“士家要是兵将很拿得出手,也坐不稳位子。”长亭颇有些忿忿不平,把信往蒙拓怀里一塞,“二哥现在又能去刺史跟前挣脸面了,这事儿算人情,你得叫二哥记得。”
这倒不是长亭市侩势力。
只是石阔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精明会算计了,能争一分人情是一分。
那厢平成忙着收拾东西卷土重来,这厢建康成里改朝换代,人来人往,石家宅邸上系着大红绸带,挂着大红灯笼——石猛已经定下新朝的名号为大燕,十六吉日搬迁至昭和殿,庾氏为皇后,内宅中众妾室封妃封嫔。
江山尚未一统,石猛如此冒进,不过吸取前车之鉴,提早给这江山定下一个基调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三百十八章大戏(中)
大燕既成,石猛称帝,庾氏封后,昭和殿三易其主,如今落到了一介匹夫的手中,这大概是心高气傲的士族从未想过的事儿,可没想过是一回事,现今木已成舟该当何如又是另一桩事,反正士族的态度虽不至于太好,可一向以“老子不在乎谁称帝,反正老子最大”这一中心思想统一的士族群体也不可能针对草莽称帝做出明确的反对意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石家唯一让士族满意的是,石家的姻亲们都是出身士家的,甚至还囊括了四大家中的崔家和陆家,这一点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士族对石家满意。
长亭很确定石猛打心眼里其实并不太在意士族的态度,可她也不认为石猛会有在改朝换代之初就跟士族亮清态度和底牌的胆量。
故而石猛依旧对士族多加笼络。
比如...
“既然长英世侄已经决定要迁到建康,那就让岳老三带一万人去接,五千铁骑,五千步兵,日月兼程要赶在长英出冀州之前和陆家汇合,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陆家安全。”石猛沉声出言,顿了一顿之后方道,眼神打横一瞥,神态很凛冽,“不要再出现请百日前敌人夜袭险些得手的状况了,切记保障真定大长公主、长英及其妻儿的安全,若有分毫闪失,全军提头来见!”
席间气氛随之一凛,女眷不由自主地向长亭瞅来,身负军衔的男人们不由后背冒冷汗。
众人在花间,这是石家搬迁至昭和殿内最后一次,同时也是第一次在建康阖家聚会。
石猛和庾氏,他们的三个儿子儿媳,一个嫡女,一个外甥和外甥媳妇儿都在一个大圆桌上,石猛居上席,庾氏在其左手边,石闵在右手,长亭和蒙拓在石老二的右手边。至于石家的其他亲眷凑了三两桌,还没进门的庾三姑娘自然领着妹妹和石宛坐在一处,玉娘被岔开了,与石猛的几个庶女坐在一道,照这位置来看,玉娘的位子都比庾三姑娘与石宛靠前。
这厢石猛提及陆家,蒙拓举杯遥敬,“替内子谢过圣人,圣人英明!”
石家众人已唤石猛为圣人,圣人嘛,就是昭和殿坐着的那位,坐拥天下的那位,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错误的圣人。
都还没加冠冕,这一声着实叫得早了点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可这架不住石猛高兴。
这样多人面前,石猛一听“圣人”二字确实高兴,举起杯盏来回应蒙拓,石闵顺势举杯起身,高呼万岁,“明朝圣人入主昭和,实乃万民之幸,苍生之幸!”
紧跟着堂中众人随声应和,气氛十分热闹。
长亭喝了口酒,其实心里没啥感想,哦,除了陆长英要回建康了,她心里头很欢喜,至于石猛什么时候登基?以何种形式登基?登基之后,对士族对蒙拓是什么态度?她都不是很在意——她一直都相信石猛会登基,石家会笑到最后,自然不会惶恐和忐忑,而那些问题不应该是她来担忧,或者说她担忧了且并没有什么用处,除了自寻烦恼,长亭看不到一丁点儿意义。
石猛一饮而尽后,朗声唤了,“阿娇啊。”
长亭猛地被点到名,抬了头看向石猛,石猛便笑道,“等你哥哥来了,你跟着我一块儿去接,咱还是把陆家老宅给收拾出来好叫你哥哥回来就好落脚。”石猛一偏头,吩咐内侍,“没见蒙夫人的酒水用完了吗!还不快去斟酒!”
这摆明是在向长亭表示谢意,要长亭没跟陆长英写那封信,陆长英或许答应得不会这么爽快。
而陆长英这么爽快地就答应回建康了,无疑是给天下士族和天下人一个讯号——石家上位是众望所归,平成陆氏尚且心甘情愿认了这皇帝,那其余的那些个小士族岂不马首是瞻?
别忘了,当初符家上位,士族是将闹了许久的!
陆长英都表达态度了,陆家都回建康了,其他人还会远吗?
石猛身边的内侍忙佝头弯腰过来斟酒问好,长亭坐得很淡定,温声笑着举起杯盏来起身向石猛敬酒,温声道,“姨父往后呀,可是要辛劳了呢,阿娇借花献佛,借着姨父的酒来敬您一杯。阿娇是小儿女,心里只愿您能千秋,石家能造福万代。”
长亭言罢,石猛哈哈大笑,要不说士族姑娘会说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瞧瞧!
这说得,就是叫人高兴呀!
长亭敬的酒,石猛仰头一饮而尽。
庾氏笑看长亭,只嗔道,“哎呀呀,女儿家喝酒莫喝这么急!呛着了叫人平白心疼呢!等长英回来了,可得怨我这个姨母没照顾好你们两姐妹呢!”
石猛和庾氏都出言了,长亭一下子成了主角。
长子媳妇崔氏坐得很安稳,好似这都与她无干,脊背挺得笔直,敛眉举箸去夹丫鬟奉上的菜,入口细嚼,好像这一桌都快凉的菜十分美味似的。蒙拓面无表情,一身肌肉却绷得很紧,眼光很沉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石阔却难得垂眼扫过长亭与长宁,面上照旧笑得春风拂绿,一派谦和君子之相。长亭抬了抬眉毛,抿唇掩眸笑了笑,未曾回应了。
席面上静了一会儿便又嘻嘻笑笑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盘算。
长亭也有。
当初在冀州,甚至在逃亡时,她都未曾感觉过肩上的担子如此重过,往前她只需要保住她能活,长宁能活,玉娘能活就万事大吉阿弥陀佛。可如今,不仅仅是要保住她能活了,镜园还有这么大家子人,陆家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而她却已经嗅到了与权势如影随形的血腥味。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故而席下庾三姑娘紧紧攥住手帕子的神容巧妙地藏匿在了众人之中。
这出筵之后,石猛阖家搬至昭和殿,石闵成家了暂居石家刚至建康的那处府邸,石阔、石宣以及庾三姑娘、五姑娘还有石猛的几个庶女随庾氏入宫。建康城封锁愈严,陆长英回建康的消息不胫而走,秦淮周边的士族官宦们忙着举家搬回建康,颓了几年的淮河终于要繁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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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说石猛黑化了,天地良心,石猛一开始就是黑的呀,自负狂妄并且看到士族心里不平衡,这一点在他见陆绰的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了啊——陆绰在的时候,石猛都敢肖想长亭,更何况现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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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族像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地往建康城里进,沉得住气的呢,就收拾收拾旧宅,挂几天红灯笼放几串鞭炮就当昭示自个儿回来住下了。也有沉不住气的,看建康城中各司其职,再看守城的巡视的兵士皆器宇轩昂,不像是强征来的也不像是军饷不足或被克扣了的,建康城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且等了许久也没见石猛主动下帖子来请,故而也有几家士人先给镜园递了帖子,妄图想先走通长亭的路子再探一探这位新圣人的口气,奈何帖子递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长亭的回音。
他们大概也不知道长亭拿这些帖子很无奈,不见吧,总觉得对不住同仁,毕竟寒门庶族当权了,矛盾再深的士族也下意识地拧紧起来成一股绳,可见吧..
“他们还不够格,往前这种人家是铁定不见的。如今以为我嫁人了就能和他们这种人家搀和在一块儿了?还想把我当做踏板?真是痴心妄想,在做梦呢。”
长亭将帖子往绣花绷子里一扔,这帖子做得都还很雅致,一家亲笔画的兰花,一家上面画的青鸟与白虎,长亭再垂眸看了一眼,赞了一句,“阿拓,咱们家的帖子也得定一个章程出来了...你看别人家都多好看...”
蒙拓见帖子被一扔,笑了笑,自然顺着长亭往下说。
嗯,话题一下子就从新回建康的士家变成了镜园的帖子上是画牡丹好,还是绿萼好...
长亭拿着帖子可以当做没看见,可石猛不能,回来的士族再没用,也是上了册子的,一个回来了就能招来第二个,他现在还需要士族的聚拢来给他增加底气,故而当士族一茬又一茬来的时候,石猛静待了一月,中宫庾氏便邀建康城中得脸的夫人太太们于甘泉宫一聚,这是自石猛入主昭和殿后第一次的大聚,这也是在改朝换代后长亭第一次进宫。
来镜园传话的是老熟人晚烟,“...本来是想等陆小公爷来了之后再聚的...”晚烟晓得庾三给长亭使过绊子,长亭也不见得多喜欢庾三,随即声音一低,轻声言,“还不是庾三姑娘多话,细细算了算,如今都快有十来户士族回来了,入流的也有五六户,而小公爷回来至少还得等四五十天,一直拖,这叫别人怎么想?这下子皇后才同意的。您得仔细着点儿,奴看呐,三姑娘就是想趁小公爷还没到的时候赶紧压您一头。”
长亭听完笑着抓了把金瓜子给晚烟,“这话跟我这儿说一说就成,你是要成孺人的,可别在这儿栽了跟头!”
孺人是中宫身边最高级别的女官,在内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
晚烟抿唇笑,心底欢喜得很,“借夫人吉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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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相邀,这阵势搞得极大,全建康有头有脸的世家都接到了帖子,也难为昭和殿中的司礼官了,在这么个不年不节的时候找着个能让大家伙全都聚在一块儿的由头——画舫赏荷。
满秀的婚期定在赏荷之前,长亭陪了一座离镜园很近的宅子,将张黎送过来的彩礼尽数又还给了这两口子,满秀的嫁妆被白春置办得又厚又重,送嫁的人手抬着嫁妆从城南走到城北,都还没见到头。满秀从镜园发嫁,走的时候抱着玉娘哭得一张脸花兮兮的,嘴上说是“我不乐意嫁,嫁给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呀,我要挨着姑娘住一辈子...”,然后到三日回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娇红一副面容,五大三粗一个身板娇羞地靠在玉娘的身上,“还是早点嫁了吧,这嫁了才叫有个家呢...”
啧啧啧,大概张黎那个老男人把满秀姑娘伺候得挺服帖呢。
满秀一出门子,长亭都不知道该带谁出门侍候,珊瑚、碧玉两个丫头痴长年岁,白春把这两姑娘保护得好极了,懵懵懂懂的,放在镜园里倒还不觉得,可这一带出去,总觉得,嗯,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啊。
剩下的就是几个更小点儿的丫鬟了,双喜、双福这两个是白春下力气调教的,可还不到火候。
长亭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带了白春与双喜入宫。蒙拓驾马,长亭乘车,长驱直入进了昭和,这地儿长亭很熟悉,一砖一瓦都熟,天儿蓝得都快青了,襦裙长裾,宫内侍女裙裾翩飞,或手捧香炉或手提宫灯,长发挽髻,以玉簪发,云鬓青黛。甘泉宫在中轴线上,就在昭和殿后,来人得在地和门拴马下车,很长一段宫内游廊,蒙拓走在前,长亭和长宁走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内城的种种。
“...文帝最喜欢吃桃,一到初夏,就有几大马车的桃子从北方运过来,运过来的时候吧,冰块儿都还没化呢。”长亭牵着小阿宁笑言,眼神落在距她们一步远的蒙拓身上,好歹今日算是进宫面圣,别说外甥了,就是石猛那三个儿子也得好好拾掇拾掇才算体面,蒙少年这么一拾掇,深蓝直缀一上身,看起来精神得很,长亭笑意渐深。
“所以符家死得快。”蒙拓下了评语,语带不屑,“为了吃个桃儿,劳民伤财,这么喜欢吃桃,他是猴儿吗?”
长亭展眉笑起来。
到甘泉宫的时候,内里已经有人了,石猛虽冒进,急称王,可却未“劳民伤财”地现在就开始修缮宫闱,坐享其成了,故而长亭看庾氏坐在原先谢皇后的位置上谈笑风生登时愣了一愣,哦,谢皇后就是哀帝符瞿的生母。庾氏着凤冠,硕大两颗东珠坠在赤金流苏缠丝发簪上,大红绸丝衣裳绣凤瞿飞天,面容神态都很雍容,这皇后,至少看上去,庾氏担得起。
庾氏下首坐着几位住在宫闱里的姑娘,石宣打头,跟着就是石宛和庾家两位姑娘。其余人大约都还没到。
蒙拓朝庾氏行了个大礼后便往殿前去,一见长亭进来,石宛便亲亲热热地招呼着阿宁过去坐,长亭眼眸朝地上一扫,双喜便跟在小阿宁身后去了,白春就留在长亭身边——叫一个看起来才十三四的双喜跟在长亭身边,这样场合下确实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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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来得有些早,你嫂嫂都还没到呢。”庾皇后招呼长亭过来到她身边来坐。
长亭敛首轻提裙摆坐到了庾氏右下首,一边笑着向石宣点点头,一边应庾氏的话,“本来琢磨着来蹭姨母一顿午膳来着,奈何建康变了许多,原来的车夫都不识路了,在四水井路口绕了一圈才进内城来。”长亭四下寻了寻,娇嗔道,“大约大哥和嫂嫂也在四水井那儿绕了个大圈呢,您别担心他们两。只可惜阿娇还饿着肚子,没用午膳呢!”
庾皇后弯眉和婉笑起来,看向晚烟,“去,给晋康翁主上碟一口酥和鸡蓉羹来。”
晋康翁主?
长亭微微挑眉,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庾三娘子意味不明的目光,其中是好像有点妒意。大晋朝在位的两个皇帝都琢磨着给长亭加恩翁主,赐封邑,可都被陆绰给婉拒了,照陆绰的话说是“陆家的姑娘还需要皇帝来加恩?”,这加恩说是赏赐,在陆绰看来更像是奠定尊卑主次的基调。
庾皇后见长亭的模样,再道,“虽说应当广积粮,缓称王,更别说提早分封。可这封邑你得是应当的,赏封邑是圣人还没入主昭和殿之前就跟本宫商量许久的,长英也是知道的。”庾皇后笑了笑,慈爱地看向阿宁,“等我们阿宁出嫁的时候也封翁主,封邑得比你姐姐的要大出个两三倍。”
话都说这份儿了,长亭起身谢了恩,再扫了眼庾三娘子,说实在话,庾三娘子是个啥模样啥神情,她丝毫都不关心。
晚烟笑意盈盈地端了一口酥和鸡蓉羹来,长亭支起耳朵听庾皇后同姑娘们说话,晚烟当然知道长亭拿着蹭午膳的事儿在逗皇后开心,故而一样也就备了一小点,一口酥统共也就两三个,长亭用完,崔氏就到了,一进内堂便笑盈盈地告罪,不像长亭那样娇嗔,语态端庄贤德,“...是儿媳不是,妹妹们都来了...”
庾皇后手一挥,“妹妹们都住在内宫,你住得远,事情也多,这倒没什么好比的。”话锋一转,同崔氏说起今日的安排,“...先去天和池赏荷,再去看伎人献技,最后晚宴就摆在甘泉宫,你就跟在本宫身边...”
阿弥陀佛,当个小儿媳妇儿或是外甥媳妇,当真是太好了呢——要一直跟在庾皇后身边当一天的花瓶,真的,长亭腿会断,她现在被蒙拓惯得和从前差不多娇气了...
崔氏来了,庾皇后就没多少空闲和长亭说闲话了,多是和崔氏商量事宜,时不时带到长亭一句。
过了晌午,世家们陆陆续续进宫来了,先来同庾皇后拜了礼,因石猛还未正式登基,庾皇后也还未曾正式祭天封后,故而这次的拜礼无无需三拜九叩,甘泉宫的内侍女官们井井有序地分领着夫人太太们向天和池去,这些士族夫人们长亭都不太见到,可时常有夫人围过来同长亭问好,白春跟在后面耳语,“这是青阳杨氏的夫人”、“这是原先魏国公的夫人”、“这是谢家女,旁系,嫁的是周山黄家。”...来的人也不多,对石家报以亲切态度的人家自然会回建康,那么自然就会进内宫来,这些人家有的家世不显,有的家道中落,有的不算兴旺可也没没落,今日也算集齐了,长亭皆含笑示意。
夫人们坐在汉砖画舫中赏伎人献艺,长亭坐在崔氏身后,向后一望,却没见阿宁,不禁看向白春。白春凑耳过来,轻声道,“二姑娘不喜欢看伎艺,双喜过来通禀的时候,您在同杨夫人寒暄,奴便叫她紧紧跟着二姑娘了。”
长亭点点头,这内宫里头,还没谁敢给阿宁委屈受,她倒不挂心。
长亭目光向下一扫,却见崔氏身旁也剩了两个空位,石宣也不在,剩下那个...长亭蹙了蹙眉,剩下那个空位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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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得太多了,石猛的几个庶女也都来了,女眷熙熙攘攘的,每人身上的暖香都凑到了一块儿熏得人心驰神往。长亭瞅着另一个空位,突然扭头去看庾三,见庾三姑娘安安分分地坐在庾皇后身后,不知为何长长地吐出了口气儿。长亭摸不透庾三,她甚至摸不清楚这位庾三姑娘搞这么几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人因无知而无畏,长亭却不是这般,故而她一见庾三姑娘还老老实实坐在这儿时,心情松了一松。
“或许是同石大...公主玩闹去了吧。”白春温声安抚,再环视一圈,“您莫太挂心,要不奴去后头寻一寻?”
长亭再看一眼那两个空位,颇有些坐立难安,点点头。
正巧堂下伎人锣鼓开场,“砰”的一声敲了锣,长亭跟着颤了颤,眼见帘帐一抬一落,白春的身影跟着就不见了。伎人咿咿呀呀地唱词,“山有棱兮木不止,水自若兮高山在”,白鼓持续轻敲,如蜻蜓点水般在词曲后波澜起伏。
长亭神游太虚,眼睛都未曾落在台下的伎戏上。
“阿娇,”庾皇后含笑轻唤,“可是不好看?要不好看,咱们换个伎人戏来看罢。”
众人都听着的。
长亭赶紧回神,颔首掩眸轻摆头,“好看的,只是许久没看了,还得想想这伎人唱的是什么呢。”
庾皇后便笑起来,同身边不知是杨家的夫人还是先魏国公家的夫人笑言,“...本宫是看着阿娇长大的,原先陆公在时,就领着阿娇在冀州落过脚...这孩子性儿好,相貌也随陆公...看着陆家的姑娘,本宫是只恨自己儿子不够多呢。”
说起儿子,那夫人便从善如流接过话头,“皇后二子似是定的庾家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邕州庾氏,是本宫本家姑娘。”庾皇后扭头朝后面望了望,似是在指庾三姑娘,说起二子石阔,庾皇后也颇为自豪,“说起阿阔,今日也能见着他,他今日要值勤巡逻内宫,不能在外殿吃酒,过会子他要来同本宫问安,也叫他见一见你们。”
那夫人嘿嘿笑起来。
长亭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去陡然明白过来...
那个空位,是石宛的!
也就是说长宁、石宣是和石宛在一起的!因石宛投诚,长亭虽不甚搭理她,可阿宁却同石宛的关系大有改进——每隔两日见那么一面,年岁相距不大,石宛做派改了又改,两个小姑娘长久在一块儿岂能不亲近的!?
阿宁的玩伴太少了,在平成几乎没有,日日与吃斋念佛的真定大长公主为伴,如今也就只有一个石宣,故而对于阿宁与石宛说说话,长亭是没有意见的。
石宛会不会...
长亭轻轻摇头,她石宛会不会趁机给阿宁使绊子!
长亭一下子整个心都揪起来,堂下伎人唱兴正浓,长亭一抬头却见白春脚下极快地朝她走来,不一会儿走近了,白春颤颤巍巍蹲下身来,凑耳说了句话,长亭登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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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眼神一寒,侧首同白春咬着牙埋头轻声交待了两句话,白春眉头紧蹙,她有点不明白长亭的意思便轻“嗯”一声,长亭再重复一遍,白春也同长亭一般一咬牙应了下来,当即侧身快步朝外走去。
戏台上仍旧在敲敲打打,吹拉弹唱,十分热闹。
伎人身上罩着的白色挂衫,动作夸张地东西南北四下胡跳,语气尖利,脸上罩着白纱面罩,面罩上失真地画着眼睛、鼻子和耳朵,神容夸张惹人发笑,就像小丑一样。
长亭眼眸下垂,将画舫内厢中的芸芸众生相不也就像戏台上的人物那般,有的惹人发笑,有的叫人惶恐,有的外厉内荏,有的口是心非...她再环视一圈,见白春额角冒汗、气喘吁吁地进来,长亭再四下看了一看,见并无人注意她,神容平静恬淡地敛过衣裙埋首正欲提步向外走,身后却突然一个女声,声音不高不低,恰恰好,近处的夫人们都听得见。
“蒙夫人要到哪里去呢?”
是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潺潺流淌的溪水,冲刷掉了一切尘埃与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