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扫了一眼她的手机,立刻说:“这是抗抑郁的药。”
警察用一种复杂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你的儿子得了抑郁症,你自己不知道吗?”
“……抑郁?”徐启芳脑子嗡嗡响,突然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了,她脸皮抽搐,张开干涩的嘴唇,发出的声音如同被敲烂的铁在地上拖拽般刺耳难听,“我……我知道啊!抑郁症嘛,孩子的班主任也这么说,可……可是抑郁不就是心情不好吗?怎么会死人呢?对了,孩子的精神好像确实有一些问题,总是在本子上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总是写一些想死啊想自杀之类的话,我把本子拿出来给你们看看!那个本子呢?被他放到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了?”
徐启芳像魔怔了一样,又开始在这个阴暗的房子里翻来覆去地找,轻易就拉开了连星夜的每一个抽屉,翻开了他的每一个笔记本,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完全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她又想把那个已经传遍了的本子拿给新来的陌生人看了,好像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展示自己的茫然和无辜,才能证明她儿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他自己脑子有问题,思想不端正,而她是如此的可怜与惹人同情,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警察望着徐启芳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彻底没话说了。
多荒谬啊,他们几个陌生人,进来这个家还不到半个小时,就确定了孩子的抑郁症。而这个当妈妈的,跟孩子一起生活十几年,直到孩子躺在急诊室的此时此刻,仍无法相信孩子病了。
这是一场由无知造成的彻头彻尾的悲剧。
……
当晚,徐启芳又回到医院了。警察以防万一,也找楼照林谈了话。
楼照林觉得来问话的警察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愕然地想起,这个警察就是上辈子给他送照片的警察。这人两辈子都见证了连星夜的自杀。
“你们今天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我们去了商场,我给他买了好多零食,在家具城里跟他度过了一辈子,还买了烟花,在江边放了烟花,之后还拍了大头贴,临走时,他第一次说爱我了,我追了他很久,这是他第一次回应我,我以为我们要开启我们的未来了,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真的真的,很幸福……”
楼照林说着,又不禁捂住脸流下眼泪,发出的呜咽声如同一个受了伤的小兽。当时的他又怎会知道,原来幸福快乐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忽的抓住警察的手,用一种决绝的偏执的眼神望着他,喃喃:“如果我知道他会跳下去,我一定不会让他回家的,我会直接把他带回我家……或者我不让他坐车,我们一起走回去,我们还有一个晚上可以走回去……如果我知道他会去死,我一定不会松开他的手的!”
警察哑然。他无法说出口,一个人如果下定决心去死,就算他今天没死,明天也会死的。
唐兰茹心疼地抱住楼照林的脑袋,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肩上,一下下地拍打他颤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