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一时语噎。捐助虽然是以她的名义,但却是从周予淮信用卡上走的。今年年初,周予淮大部分的银行账户都被司然接手过去。
司然是个很细致的人,鲜有错疏。基金会没有收到划款,大概是他主动停了。
乔卿站在轮船甲板上,给司然拨去电话。今日风大,波浪打得船身摇摇晃晃。远处却是冰蓝的天,像他的音色一般,没有一丝尘世的喧嚷。
“是我停的。”司然确认。他身边有人在低声交谈,应该是在会议室里。
乔卿在这头听着,以为他会再解释一句。虽然遗产分配是他在操持,但她有支配属于自己那部分财产的权利。
等了几秒,却听见司然在对面问:“还有什么事?”
乔卿蓦然明白了几日前与他通话时,心头那一晃而过的情绪是什么。那是愤怒,对于这种毫不掩饰的漠然置之的愤怒。
愤怒像是炽热的红,这些年来在她情绪的颜料盘上缺席,于是她混着黄色的恐惧与蓝色的歉疚,作出了一幅又一幅悒悒不欢的自己都厌恶的自画像。
可是愤怒不该伪装成楚楚可怜或是自怨自艾,它不用以别的更加隐晦的方式躲躲藏藏。这抖动、冒烟、吵嚷的红色明明是最原始最本能的东西。
于是乔卿第一次在电话上质问他:“为什么?”
司然说周予淮的遗产规划里设有两个慈善信托,对于捐助的项目和对象有具体的规定,其中并不包括新郡妇女儿童基金。
“这既出于他生前的个人意愿,也是针对遗产税最优化的安排。”
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没有指责的意味,只是恰到好处地指出这是今年一月王律明确和她沟通过的细节,具体的受益非营利组织名单,她是签过字的。
“那属于我的那部分财产呢?”乔卿又问:“捐款从我这里走,总可以吧?”
司然在那头似乎轻蔑地笑了声,停顿片刻,回应:“那是当然。”
仍是那种事不关己的语气。
乔卿仿佛能看见他眼睛里对自己的轻慢——一个没有事业、没有进项、连医疗保险都绑在他身上的女人,依旧渴望富太太做慈善的优越感,像是脱光了毛的凤凰,固执地昂着秃顶的头颅,妄图施舍别人来维持自己高贵的假象。
他不会哀悯她,他只会为真凤凰一掷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