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站在窗帘后面往花园看,司然的背影缺红少绿,寡淡得像是副白描。他一向比哥哥高一点,愈发显得瘦削。他手里的向日葵却长得结实,黄灿灿、圆滚滚的,吸饱了太阳的味道。
这里原本是司然的房子,结后她住过来,他就搬了出去。但为了院子里这几株植物,他每天清晨五六点从新郡公寓开车来切斯特岛,在后院捯饬一阵子,再回新郡中城的办公室。这一来一去,路上近两个小时。
其实乔卿不大清楚司然为什么要搬走,大约是不想和她沾边。两个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也不愿和他打交道。
接下来的几天,乔卿依旧在六七点醒来,趴在窗边看一看楼下。
乔卿瞧见司然站在花园里,朝屋子这边微点了下头。很快元冬迎到院子里去,笑容可掬地和他问好。他该是交代了两三句话,具体说的什么乔卿辨不出。但元冬脸上一会儿迷惘委屈,一会儿怅然大悟。
乔卿支着下巴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记忆里相似的画面浮上脑海。
忽然而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手机上没有来电显示。乔卿接起来,听筒里传来陌生的男声,有种焦急在里边,嗓音很粗:“乔卿?”
乔卿认不出他的声音,“……你是?”
对方像是松了口气,在那头大声道:“你上周五翘了小组治疗,你这样很让人担心啊!我问过玛丽安,她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从那粗糙的嗡嗡的嗓音中,乔卿想起这人叫串串,因为酒驾伤人被捕,到了看守所没两天就被监友打成消化道出血。他家里条件殷实,想法子拿到一份精神科的诊断,把他转到格雷姆治疗中心。他一个月前出院,也加入了玛丽安的小组治疗课。
串串是个过度热情的人,每次小组治疗,他提前半个小时到,绕在玛丽安身旁问东问西,像是小学二年级的纪律委员。玛丽安曾经委婉地向串串提出,和小组成员交往时候,要注重边界感,不要过问别人的隐私。
“什么叫边界感?”串串傻了吧唧地问。
乔卿不觉得他在装傻。他是真的不懂。他和许许多多来格雷姆的病人们一样,和乔卿一样,从小就活在没有边界的环境里。父亲不会看到母亲身体的边界,父母不会看到孩子内心的边界,谁都可以在他们的边界踩踏。他们学不会尊重别人的边界的。
串串仍在电话上喋喋不休:“我总是特别为你着急,乔卿。我先声明啊,我对所有小组成员都是一视同仁的,大伙儿都理应获得同样的关照。但你也感觉到我们之间是不同的对吗?我们俩有特殊的感应,就像是共生的灵魂动物,你知道什么是灵魂动物吗乔卿?一开始它是模糊的一团,但是只要你喂养它、给它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