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淮活着的时候,她像是个夜班族。晚霞隐褪,夜色侵占大部分天空时,她会洗了澡,备好配衣服的珠宝、晚装包和鞋子,滑进一条曳地长裙里,再戴上一副今晚的角色该有的假面,或是欢笑附和,或是弄盏传杯。
周予淮要的是公爵夫人的微笑。在那个微笑里,金钱地位是可耻的,对成功的渴望是低俗的,没有时乖运蹇,不是腾达飞黄,一切都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的。
她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急于和原来的他自己划清界限,那明明是一个很珍贵的独一无二的人。
乔卿不喜欢社交。周予淮死后,那一套套轻薄又不至于轻浮的行头像是过去的自己褪下的昂贵死皮,终于蛰伏在黑暗偌大的衣柜里了。
司然对她是没什么要求的。大约是她现在这副样子着实不能在场面上为他增光添彩。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乔卿得益于这个安排。
算完开支之后乔卿心里更有底了。她眼下的开销不比元冬的薪水高多少,光靠信托每个月的收益就够了,而这部分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等到离婚之后,她可以搬回新郡和周予淮原来的那套公寓里。这些日子,她该去把公寓收拾出来。
想到元冬,这两天不知为何没怎么见到她。乔卿微微皱起鼻子,想起两天前,楼下花园里元冬和司然说话的样子。
她琢磨了一会就放弃了。或许司然把元冬叫到他自己那房子去做事了吧。元冬一向是个会顺杆儿爬的。
到切斯特岛上了轻轨。今天人有些多,她拉着头顶的扶手,身体跟着车厢慢悠悠地晃,时而仰头看见高楼间露出的一抹蓝天。
乔卿想了想还是给司然发去信息,委婉地问他财产的分割有没有考虑好。可能那消息措辞得不够委婉,不然就是他不屑搭理她,一个下午过去,他也没回复。
小组治疗结束后,乔卿去找玛丽安告别。出院半年多,乔卿几乎每周都来。既然情况逐渐稳定,她打算退出小组了。
“我为你高兴。我们练习放松技巧,你每次都学得很快。”玛丽安笑着回答:“我们是一家人。今后想我们了就随时回来。”
组员们陆续离开教室,但串串留在了教室里,忙东忙西装作在帮忙整理绘画课的工具。当乔卿开口,串串收画架的动作也慢下来。乔卿不想再来玛丽安的治疗小组,和串串不无关系。他总是令她生出几分不适。
同玛丽安在治疗中心的停车场边说了再见,乔卿往医院西北门走,打算搭轻轨回家。她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她,转过身,串串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跟得近。他总是靠得太近。
乔卿略微紧张,往后退了一步,问他什么事。
串串没有回答,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东西。看得出他也有点慌张,胸口起起伏伏,眼神四处乱飘。乔卿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