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这俩新概念之前,李一杲先聊了聊那些跟着日、月、年走的生物们。“你看那细菌,大多数的生命周期,一天就完事儿了。就像大肠杆菌,二十分钟就能生出一代来,新一代一出来,老一辈的就‘退休’了。还有能看见的小生物,比如蜉蝣,成虫之后,也就一天的功夫,一辈子就过去了。一个月过一辈子的也不少,小丑鱼、果蝇都是。说到一年过一生的,那更多了,蝴蝶就是,一辈子整整一年。”
赵不琼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接上了话:“你是说,生命周期跟那天上星星转来转去的有关系?”说着说着,她就想到了人和一甲子的纪年方式。人这一辈子,平均下来八十年左右,偶尔有个百岁老人,那可是稀罕事儿。她疑惑地问:“可是,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六十年就算一个轮回吧?”
李一杲轻轻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六十年一甲子,这说法起初是古人盯着金、木、水、火、土这五颗行星,看它们啥时候能凑一块儿,算出来的周期。但其实吧,这五星连珠并不是真的一条直线串起来,它们之间还是有夹角的。夹角30度以内的,大概六十年能碰上一次。可要是15度夹角以内的,那得120年左右才来一回。所以说,六十年一次的五星连珠,那算是‘假’的,真正的五星连珠周期,得120年左右,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岁’,一岁就是120年,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周期轮回。”
“真的吗?”赵不琼眉头一皱,满脸怀疑,“你等等,我上网查查看。”
说着,赵不琼就在增强现实眼镜中呼叫出手机界面,开始搜资料。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关于五星连珠的信息,原来这五星连珠还真不止一种周期,还有个二十年一次的。她突然想起老爸以前提过的三元九运,好像也是二十年一个轮回,估计跟这个有点关系。不过那个周期的五星连珠,夹角大得能拐好几个弯儿,60度以内都算勉强了。
“嘿,你还真说对了。”赵不琼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大家都习惯了一年就是一岁,你这魔改不太好,换个称呼呗?”
李一杲摇了摇头,坚持道:“不好改啊!而且,我这称呼其实更符合古人的意思。木星,古时候叫岁星,转一圈12年,所以木星的一岁就是12年。我把这岁改成120年,其实也更贴切。”
“好吧好吧,不跟你犟了,就当是咱们俩的小秘密称呼吧。”赵不琼妥协道,“那你接着说说,一纪是啥意思?”
李一杲清了清嗓子,说道:“银河天年那影片不是说了嘛,太阳绕着银河转一圈,那叫天年。我呢,就把这个周期叫做一纪,大概2.25亿年。这个周期啊,是把地球上所有生物都看作一个宏观的生命体。一纪过去,就像是生物界经历了一场大灭绝,然后下一个纪,就是另一种生物了,寒武纪、侏罗纪那些,不都是这么一次次生物大灭绝走过来的吗?你那些侏罗纪、恐龙的电影,没少看吧?”
“哎呀,你真是磨叽,能不能直接爽快地给答案呀?”赵不琼略带几分不耐地抱怨道。
赵不琼平时很少对李一杲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毕竟,她来自豪门家庭,而李一杲只是教师家庭出身,她以往总带着些许心理上的优越感,对李一杲总是温声细语,扮演着温婉贤淑的角色,以此彰显自己的修养。
然而,自从京城归来,她猛然发觉,自己那点因家庭背景而生的心理优势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她唯一还算自信的,就剩下推演卦象的本事了。可眼下,这本事也派不上用场,李一杲总是说得含糊其辞,让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
李一杲见赵不琼不悦,连忙摆手示意投降:“好了好了,其实很简单的。第一步,先确定下一个卦象改变,是左边的乾卦变,还是右边的遁卦变,或者两个卦象一起变;第二步,把变了的卦象后面跟着的十二个卦都列出来,新的卦象肯定就在这十二个里面的下一个或者前一个;第三步,再确定是往前翻还是往后翻,这不就能马上知道下一个卦象是啥了嘛。”
赵不琼听了李一杲的解释,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他之前那一大堆话是啥意思了,也知道了该怎么推演。她想了想,首先排除了乾卦的变化:“你的意思是说,六十年甲子纪年,其实也有两段?所以,左右两个卦象就相当于这两段,不同阶段翻不同的卦象,对吧?”
“哈哈哈,师妹,你可真是聪明绝顶!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李一杲赞不绝口。
“第一步其实挺明确的啊,”赵不琼悠然翻开真影易的第一页,指尖轻点着“归卦”的卦象,“咱们有爻柱变,那自然是柱稳如山,爻动如风嘛。滴水岩公司诞生了滴水岩朱雀,朱雀属火,阳性十足,这不就是乾卦的定海神针嘛。所以,左边的爻变柱是定盘星,稳如老狗;右边呢,才是变数的舞台。”她眨眨眼,又补了一句,“还记得归卦那会儿,左边是我,右边是你,我没变,你一回京城,嘿,多了段记忆,这不就是你变了嘛!”
“哇塞,师妹,你简直是神算子!全中!”李一杲一脸崇拜,赞美之词如泉涌,“那接下来,第二步,排序大业走起!”
赵不琼眼疾手快,抽出一张白纸,手腕一转,一个圆润的圈儿跃然纸上。接着,她仿佛变戏法般,将圆圈十二等分,再翻开周易,天山遁卦起头,后续的十一个卦象依次落入圈中的每一个小格子,宛如星辰般有序排列:最顶端是天山遁卦,紧接着是大壮卦、晋卦、明夷卦、家人卦、睽卦、蹇卦、解卦、损卦、益卦、夬卦,最终落脚于姤卦。
李一杲瞅着那圆圈,忍俊不禁:“师妹,你这画的,活脱脱一个时钟啊,十二个时辰,分得清清楚楚。”
赵不琼闻言,定睛一看,嘿,还真像那么回事,零点位置正好是天山遁卦。她灵机一动,索性在每个卦象旁添上了对应的钟点:遁卦守着0点,也是12点的交界;大壮卦对应1点;晋卦2点;明夷卦3点;家人卦温馨地在4点;睽卦5点;蹇卦6点;解卦7点;损卦8点;益卦9点,寓意满满;夬卦10点;姤卦则在11点静候。
赵不琼望着自己标注好的“时钟”,心里那叫一个美,仿佛打开了创新的大门,她得意洋洋地指着图说:“瞧见没,这就是我的杰作——卦象推演时钟图,懂了吗?”
李一杲又是一阵爽朗大笑,“懂了懂了!当代女巫赵不琼的独创,卦序时钟图,绝了!”
李一杲瞅着赵不琼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知道她心情正佳,便不急着催她推演下一个卦象,而是聊起了自己出去溜达时碰到的一件趣事。他绘声绘色地讲着,说是遇见一群顽童吵架,争得面红耳赤,就为了地上跑的和天上飞的哪个更厉害。
赵不琼一听,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李一杲的言外之意。她手指轻轻点着卦象推演时钟图,若有所思地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发生天地大变局,那六点钟位置的蹇卦,也有可能成为新的变卦?”
“对头!师妹就是机灵!”李一杲不吝赞美,笑得见牙不见眼,“要是天地大变,那就是六点钟的位置得留意。要是东风强势,压过了西风,那三点钟的卦象说不定就得动起来;反过来,西风要是盖过了东风,九点钟的卦象也可能有变。”
赵不琼心领神会,知道李一杲说的“东风”和“西风”,其实就是指围绕真我余影公司的资本拉锯战。西方的大摩投行和自己这边,谁也没占上风,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也不是西风压倒东风,那两个卦象自然就先放一边了。
这么一想,就剩下六点钟的位置,那么,现在是否存在天地变?赵不琼眉头微蹙,沉思片刻,觉得天地变这玩意儿太玄乎,不好捉摸。她抬头看向李一杲,问道:“天地变,这怎么个算法呢?”
如果在往昔,李一杲对天与地的界限分得那是清清楚楚。天与地,不单是大自然里那片辽阔无垠,更是社会里的一套无形规矩。李一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他对天与地的理解,就跟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朴素。在老百姓眼里,那些无法抗拒的力量,就像“天”一样高高在上,不可触犯;而那些能给他们带来帮助,支撑他们生活下去的东西,就如同“地”一般,实实在在,给人以依靠。天与地的划分,就是这么简单直白。所以,才有了天子、天朝、天兵天将这些说法,那些未必是真神仙,不过是老百姓对那些强大到无法抗衡的力量的形象比喻罢了。
要是把这套说法挪到一家公司里头,那老板就是天。李一杲刚创业那会儿,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能掌控公司的一切,是员工们心目中的天。因此,他得管好自己,得照着“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规矩来。可如今,公司已经壮大成了巨无霸,他心里头明白,自己早就不是那片天了。
那么,那些想吞并真我余影公司的强大资本,就是“天”了吗?更不是了,那些不过是他的对手罢了,哪配得上“天”的尊称。对他来说,现在滴水岩公司的“天”,是“渣渣人生-要有光”的那些规矩。那些规矩,已经成了他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他要是稍微动一动,比如把混沌自组织系统改成别的模式,估计滴水岩公司要么会把他一脚踢开,恢复混沌自组织规矩,要么就会一眨眼工夫崩塌瓦解,不复存在。
说到滴水岩公司内部,李一杲自然是信心满满。可现如今,外头的情况呢?地是啥?那不就是滴水岩公司那几万号同事、十几万加盟连锁门店、几十万大话甄主、几百万生态链上的商家、几亿玩家用户嘛。是他们,构成了真我余影公司的“大地”,滋养着真我余影公司的成长。现在大魔投行闯进来了,不也是想分一杯羹,抢这块地盘吗?这不就是“天地变”嘛,正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呢。
李一杲向赵不琼阐述了自己对“天与地”理念的最新领悟,末了,他总结陈词:“尽管咱们的‘地盘’被沧美集团啃了一口,但瞧瞧咱们搞出来的妖界妖灵养成、神仙降临系统,还有那薅羊毛系统,加盟店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玩家也是蜂拥而至。所以啊,天地反转那一套,在咱这儿行不通。六点钟方向的蹇卦,咱也可以抛一边去了。”
赵不琼听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那接下来,就是顺时针走还是逆时针转的问题了?”
“没错,”李一杲肯定道,“咱们现在是顺着大潮流走,还是逆流而上呢?”
“这还用问?”赵不琼一挥手,语气坚定,“咱们干的活儿,公司走的路子,全都是反其道而行之!老板放手不管,连指挥棒都不要了;高管说了不算数,基层员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除了最开始那几条规矩,现在的新制度,连咱们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全是人工智能通过大模型一顿操作,员工自己拍板决定;劳动合同?早成历史了,现在都是事业合伙人;加盟店,你找不着一家挂‘真我余影’牌子的,全是加盟商自个儿的;广告页面?没了!标题广告?也没了!插播广告?全消失了!就剩线索当入口了;玩家点赞?没有!倒是‘放屁’这种奇葩功能一大堆…反着来的数不胜数!这些,哪一条是跟传统做法合拍的?全是反着来的,反得不能再反了!”
“对头,这下简单了!”李一杲手指一戳,指向逆时针方向11点位置的卦象,“既然全都是反正来的,那就是逆时针选择了,就它了,没错!这卦象,天风逅卦、天后卦?好像就是在说你呢!”
天风姤卦的姤字读音gou不读hou,李一杲故意读成hou,显然是捧哏自己老婆的了,赵不琼瞅了瞅那卦象,笑道:“这是天风姤卦,可不是天风逅卦哦!”
“差不多,差不多,读音上就差那么点儿意思。”李一杲摆手笑道。
赵不琼翻开周易的“天风姤卦”解读,当看到里面竟然有“邂逅”的意思,顿时就不高兴了,她一把将周易里面的天风姤卦的卦辞和解读那一页撕下来,丢给李一杲:“你自己看看,你想邂逅谁啊?”
李一杲指着卦辞上的“姤:女壮,勿用取女”,连忙喊冤:“你看,这不明明说了嘛,卦象里提示遇到的女人,可不能娶回家当老婆啊!”
赵不琼一听,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气道:“不娶?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始乱终弃?这比不娶还恶劣呢!”
“姤”这个字,古语里就是遇的意思,讲的是不期而遇,或者偶然相逢。天风姤卦,就象征着那种意想不到的碰面,这种碰面啊,说不定能带来啥新变化或者新启示呢。“女壮,勿用取女”,意思是说,偶尔碰到的那个女人,要是太强势或者太主动了,可不适合娶回家当媳妇。这“女壮”啊,不单单是说女人身子骨壮实,更多的是指女人太主动,太强悍了。
“老婆,你这理解可不对头啊!”李一杲继续喊冤,还一本正经地纠正起来,“古时候,女人代表着繁殖权,那可是社会上顶重要的财产资源。这卦辞在周文王那时候的意思,跟咱们现在社会的理解,那完全是两码事!现在社会男女平等,女人可不是财产了,所以啊,得按现代社会的理解来。”
“那现在该怎么理解呢?”赵不琼眉头紧皱,一脸不悦:“如果你的解释不通,就去跪搓衣板!”
“简单得很嘛,”李一杲晃了晃脑袋,“就是咱们突然碰到有人硬往咱们手里塞钱,还是一大笔一大笔的,想不要都不行。看起来像是资本主动送上门来,其实啊,没准儿安着什么坏心眼呢。这么下去,迟早要出问题的。”
李一杲一通添油加醋的解释,还把荣贵君、赵雄、大摩投行那些人争着抢着给自己送钱的事儿,拿出来举例说了个遍,这才算是把赵不琼给说服了。
要是放在修道之前,赵不琼对于卦象提示的“邂逅”啊,那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是修道这几年,她自己都成了先天起卦掐算的高手,掐算的结果还特别准,她就从原来的不信,变成了现在的迷信。生怕一点儿的小征兆,万一应验了可咋整?自家的男人,咋可能让别的女人给染指呢?所以啊,她对这卦象里的“邂逅”啊,那是格外地在意。
赵不琼突然想到,“邂逅”那肯定是曾经认识的人啊。于是,她就在脑子里把李一杲认识的年轻女子挨个儿过了一遍,确认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李一杲动心的,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认可了李一杲的解读。
就这么着,新的卦象组合就出炉了:左边乾卦稳如老狗,右边的天山遁卦悄悄一变,就成了崭新的天风姤卦。一幅全新的卦象图景,就这么在眼前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