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辛耳顿时暴跳如雷,若不是老道舅公及时现身,他险些就要对黑妹动手了。
老道舅公赶忙安抚道:“乖孙,你莫要白费力气了。若没有特殊的法子,除了我和蒲铃铛,旁人根本听不到你刚才吹奏的曲子。”
“特殊方法?”辛耳赶忙拉住老道的衣袖,急切地哀求道:“舅公,您快帮我想想办法,让黑妹能听到我吹的音乐呀!”
老道点点头,随后让黑妹闭上眼睛,接着将手掌轻轻按在黑妹小小的脑袋上。辛耳见状,再次吹奏起乾坤螺。一曲终了,黑妹顿时喜笑颜开,开心地说道:“辛耳哥哥,我听到了!真的好好听啊!”
自头一回听到辛耳吹奏乾坤螺后,黑妹渐渐有了奇妙的变化,后来竟无需老道相助,只要闭上眼睛,便能自然而然地听见辛耳吹奏的旋律。如此一来,黑妹顺理成章地成了辛耳唯一的听众。
一日,辛耳吹奏完一首新学的曲子。黑妹听得入迷,小手拍得通红,赶忙送上热烈掌声。然而,辛耳却没了往日的兴奋劲儿,反倒一脸郁闷地叹道:“唉,黑妹,偌大个地方,就你一个听众,独独你一人鼓掌,即便我吹得再好,又有何趣味可言?”
黑妹歪着小脑袋思索片刻,立刻反驳道:“不对!辛耳哥哥,听众可不止我一个,还有舅公和蒲铃铛呢!”
辛耳想起舅公确实提过这话,不禁好奇心大起:“蒲铃铛是谁?”
黑妹摇了摇头,转身跑回去问阿公。阿公表示农场并无此人。黑妹回来告诉辛耳:“辛耳哥哥,农场里没这个人,恐怕得去问问舅公才行。”
两人赶忙跑去询问老道。老道搬来一张凳子,在蒲桃树的树荫下优哉游哉地坐下,而后指了指身后那棵苍老的蒲桃树,说道:“它便是蒲铃铛。倘若你吹奏得足够动听,能得到它的认可,它便会摇响铃铛,为你鼓掌。”
辛耳满心好奇,绕着蒲桃老树转了一圈,疑惑地问道:“舅公,这不过是棵树罢了,里面又没藏着人,它怎就能听懂音乐呢?”
尽管对老道的话半信半疑,辛耳却并未放在心上。他每日乐此不疲地吹奏着乾坤螺,仿佛那小小的乐器是他与这世界唯一的纽带。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技艺日渐精进,终于有一天,他竟能吹出泛音、颤音,音色如同春水般流转。他喜滋滋地喊来黑妹,又搬来椅子,将老道安置在蒲桃树下,准备为他演奏一曲春色满园。
辛耳的笛声悠扬而起,旋律如春风拂过枝头,花瓣轻舞。当吹到高潮处,他忽然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伴奏声,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愈发清晰,与他的笛声交织在一起,竟毫无违和之感。他惊讶地停下吹奏,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
黑妹一脸惊喜,拍手道:“辛耳哥哥,我也听到了!真的有铃铛声在伴奏呢!”
老道则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辛耳又惊又喜,目光落在那棵蒲桃树上,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蒲铃铛在回应我?”
为了验证,辛耳再次吹奏起来。这一次,他更加投入,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他的期待与渴望。随着旋律的起伏,那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也越发欢快,如同一场奇妙的对话。一曲奏毕,辛耳激动地跑到蒲桃树前,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像是在与一位久违的朋友交流:“蒲铃铛,真的是你吗?你真的能听懂我的音乐!”
从那以后,辛耳的乾坤螺便有了两个听众:黑妹和蒲铃铛。不同的是,黑妹每次都会鼓掌喝彩,而蒲铃铛只有在挂果的季节,才会摇曳果子,发出叮当的回应。
然而,美好的童年总是短暂。有一天,收音机里传来消息:“四人帮被打倒!”辛耳的母亲被平反,恢复了中学教师的工作,一家人即将离开这片土地。
老道找到了邹场长,请求他帮忙做一件事。邹场长听完后,大吃一惊:“道长,我帮你做这件事没问题,但我能不能活到五十年之后,都是未知数,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啊。这样吧,只要我活着,我就保证帮你做这件事就是了。”
老道感谢了邹场长一番,又叮嘱道:“打倒四人帮之后,世界的变化会非常巨大,你可能有牢狱之灾。我给你一件法器,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能避过这次劫难。另外,这一间小屋子,你一定要弄到手,这会成为你躲避日后大变的隐居之地,可要记得了。”
邹场长曾是红小兵出身,对当下的局势也颇有担忧。听了老道一番话,他顿时喜上眉梢。后来,果然如老道所料,邹场长被算旧账,差点蹲了监狱。他依照老道的吩咐,一番操作,总算平安落地。改革开放后,他承包了农场,还把老道住的小屋子和屋后的田块买了下来,算是发家致富、安居乐业、归隐田园全都解决了。
有钱之后,邹场长一家人都不愿住在这老破小的地方,只有他和黑妹常驻于此。他是心心念念记得老道的叮嘱,而黑妹则是为了照顾他,跟随他住在这里。
黑妹一直以为,辛耳吹奏的乾坤螺的声音,只有她和老道、铺铃铛才能听见。听了阿公一番回忆,才知道原来阿公也被老道开了灵窍,能够听见这天籁之音。不过,一想到乾坤螺,她就愁上心头:“阿公,这乾坤螺重若泰山,我可是连蚂蚁撼大树都办不到啊,更别提要吹响它了。”
邹场长指着那根废弃烟囱,笑呵呵地说:“这个你尽管放心,从今往后,乾坤螺对你来说就是块豆腐渣,轻而易举就能搬动。这五十多年间,它可是囤积了不少风元素,在寂静中孕育力量呢。”说着,他把老道当年的嘱咐又复述了一遍,特意强调了要按部就班地执行。
黑妹想起自己在老道那里学来的本事,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自幼习得一身怪力,六识敏锐得近乎妖异。看东西时,目如炬火,能洞察红外线的热力分布;听声音时,耳若灵狐,能捕捉超声波的细微振动。可惜这等本事,在这太平盛世委实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若是赶上战火纷飞的年代,那才是真正的大展身手之时。但如今嘛,也只能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次日清晨,黑妹揭开那扇通往防空洞的铁门,顺着螺旋阶梯往下走,来到通风口的位置。那里躺着一只巨大的海螺,正是那让人望而生畏的乾坤螺。黑妹曾不止一次下来看看这位“老朋友”,每次都只能望洋兴叹:这玩意儿重得跟座小山似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休想挪动半分。
这一次,她摩拳擦掌地准备试试看。双手紧扣乾坤螺两头,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起!”可说也奇怪,两秒钟后,她不仅没能将乾坤螺举起来,反而被它砸了个正着,那肿起的额头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一下子把她砸懵了:按理说这乾坤螺还是那个乾坤螺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轻了?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了。
缓过神来后,黑妹满腹狐疑地端详着这只海螺。这一次,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令人诧异的是,乾坤螺竟如一片羽毛般轻盈地飘到了她的手中。这可把她乐坏了:“阿公说得对!这乾坤螺果然是有灵性的东西啊!”
她抱着乾坤螺一路小跑着来到邹场长面前。老邹看着她这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看来咱们的老道果然料事如神啊。接下来啊,你就带着这位‘宝贝’去灯塔那里报到吧。”
黑妹连连点头称是。抱着乾坤螺向灯塔进发时,她感觉怀里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嗡鸣声,仿佛在跟她窃窃私语。来到灯塔脚下时,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小时候她常在这儿玩耍嬉戏的情景恍如昨日。按照老邹的指示,在将乾坤螺安置在灯塔基座上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的画面:夕阳西下时分的灯塔依旧巍然矗立,在海风中诉说着往日的故事…
此后的数年里,每当风涌入灯塔,底座下的乾坤螺便会低声呜咽,仿佛在召唤它命中注定的某种东西,等待一个人的出现。那呜咽的旋律,如泣如诉,唯美动听,却只有蒲铃铛、阿公和黑妹能听见。每当那声音响起,他们便会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聆听,仿佛心灵被洗涤了一般,尘埃落尽,只剩下纯净的安宁。
“老道说的命运之子,不知道是不是会真的出现?”阿公拿起水烟斗,默默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深邃而遥远。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乾坤螺被取走,给这世界一分守护的力量吧。”
黑妹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灯塔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曾无数次问自己,这乾坤螺究竟在等谁?是等一个救世主,还是等一个终结者?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与老道的预言息息相关。
蒲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在回应乾坤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