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按照世家大族小姐所教养长大,一颦一笑都刻好了尺度般,标准到近乎苛刻。
可除了皇祖母,除了身边柳秋柳冬,并没有人见过虞幼文。
世人早将他忘干净了,没人会在意一个权力斗争中的逆党余孽。
他更像是一个影子,在暗处苟活。
昨夜缪世瑛说的那些话,皇祖母早与他说过,她说自己棋差一着,害了虞幼文父母性命。
这一点,她从没隐瞒过。
要说世上谁对当年的事后悔,除了皇祖母,大概也没有旁人。
可她却从没解释过,为何要拿药给他遮掩身形。
这分明是多此一举,虞幼想不通。
轻纱帐中浮着清冷香气,他置身其中,鼻尖像有冰雪在消融,味道寒气逼人。
他默了片刻:“重煎一碗罢。”
天色微阴,京城上空笼罩着一小片乌云,积雪将化未化,道路上泥泞不堪。
轿子悠悠颤,将虞幼文晃得晕乎乎。
虞景纯揣着手,仰着梨涡浅浅的脸,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文鸢呐,你熏得什么香?”
“药香,你想要啊。”
虞景纯忙不迭点点头,虞幼文没精打采的,斜着瞟他一眼:“就不给你。”他又用肩膀挤虞景纯,“坐过去点。”
这算得上没大没小,不分尊卑了,可虞景纯像习惯了,听话地往窗边挪。
一路上也不知挪了几回,袖子里揣的手,都捅到胳膊肘了。
虞幼文没欺负人的自觉,指尖轻轻的,抚着膝上画轴。
虞景纯懊恼地别开脸:“柳冬不过是个奴才,至于这样吗,那石锋算什么东西,也配拿皇长兄的藏品。”
“也是爱画之人,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虞幼文打开乌木长匣,把画放进去,
“他为人忠耿赤忱,就这么点爱好,得拿出真宝贝镇住他,不然让别人缠走了,岂不可惜。”
虞景纯疑惑:“你的意思是……”
虞幼文眉梢一挑:“就是这个意思,以后你们常来常往,做个朋友。”
石锋为人如何,你怎会知晓,他一个闲王,和锦衣卫北镇抚常来常往,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景纯正待追问,轿子颤了颤,落下来,外头传来长随的声音:
“王爷,到畅和楼了。”
二人下轿,入了雅间,里头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姿伟岸,唇上蓄着一撇短髭,着青织金妆花飞鱼服,戴罗纱交脚幞头。
他上前行礼:“下官石锋,见过八王爷。”
虞幼文抱着长匣,侧身避开,几人依次见礼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