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第148章 名利客(中)(2 / 2)

哪知刚踏出一步,却被身后人唤住。

“陆姑娘,别理他。”

蒙拓陡然轻声突兀出言,“你很好,不用太在意他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他...

长亭一愣,他是谁?再看满秀如她所想地垂头做鹌鹑状。顿时明白过来,满秀不仅大嘴巴地在胡玉娘跟前骂了娘抱了不平,还手眼通天地把事儿捅到了蒙拓那里去啊...

她很好吗...

长亭脸色陡然绯红一片。

干嘛呀!干嘛呀!

长亭手里头捏着裙裾,窗棂外还有素绢麻布带子在随风飘动,忽而飘到窗户里面,忽儿飘远挂在枝桠上头。

怎么办呀。

长亭埋下头快步走出那片暗影中,堂内的人,她都认识,个个从她身边过的时候都要冲她颔首示好一声“亭大姑娘”,若有关系亲近些的便唤她一声“阿娇”。

可长亭满心满眼全是蒙拓那声“陆姑娘”,没有加次序也没有故作熟稔的亲昵,就是陆姑娘而已。

这可怎么办呀。

长亭站在原处呆呆愣愣地看着那方合得死死的棺椁,突然陡升起一阵惶恐,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越陷越深,而蒙拓却无动于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三夫人唤长亭只是叫她出来迎一下各家适龄的小姑娘,带着各家各户前来悼念的姑娘吃吃茶,摆摆茶话。

这点长亭一向得心应手。

待众人都走了,灵堂空落落地静了下来之后,二夫人才扶着丫鬟的手从蒲团垫子上起来。

长亭看着二夫人走路一瘸一拐的,许是蹲跪久了,足麻了。

陆家人正在收拾灵堂,二夫人就走在长亭前面,并不想与她有过多交谈,便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从灵堂到正堂有一长段路,刚在游廊上,二夫人的背影便立住了。

长亭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阿娇...”

哭了一整天,二夫人有气无力地唤道。

长亭双手交叠在腹上,应了一声“是”。

二夫人整个身子都靠在丫鬟身上,也未曾转过头来,也未曾叫长亭走上去,只这般自顾自地说着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今日,你看见你叔父的棺椁了?”

长亭默然点头,点完头才发觉在前面背对着她的二夫人恐怕是看不见,复而又开了口,“是,阿娇今日就站在大母身侧,亲眼看着棺椁进城入府再进灵堂的,这样大一个,阿娇想装看不见也很难吧。”

二夫人半晌没说话,身形瘦削如浮萍飘叶。

“我可以理解,你与阿宁当时当日的痛苦了。”

二夫人语气凄苦,“若不是亲眼看见这么大一个棺椁,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相信二爷就这么走了吧。当时他戎装出行,我满心以为他能凯旋而归。结果呢?等来的只有一个这样大..”她语气陡然提高,声音尖得好像要划破陆宅的上方,“这样大,这样大的一个棺材罢了!”

陈氏极少失态。

就算是得知陆纷死时,她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哀哀地哭,明明是想质问真定大长公主的,可问出来的话却无端端地缺了很大的气势。

长亭侧过脑袋,不知该如何回应,或许她应当不回应。

二夫人仍在说话。

“二爷一直是个好人的,他重情重义,也体恤弱者,怜悯老幼。他一身菜花去,却一直安安分分地做陆家府邸里的那个陆二爷...往前在建康城,旁人怎么称呼他?称呼他为陆公的弟弟啊...”二夫人好像沉湎在了旧事里,“我心疼他,可又不能说什么,如今也可算作是造化弄人罢了!”

府邸里的白灯笼好像一直在剧烈地晃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二夫人背着身,半个身子都扶在丫鬟身上,突然止住了话头,侧身看向东南方,神容变幻莫测却不知在看什么。

长亭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什么看不到,除了低低的屋檐角和高高挂起的灯笼。

“长平与长兴在哪里!?”

二夫人声音陡然变得极为急慌。

身侧的丫鬟却态度稳沉,“两位郎君都在陈家人下榻的宅邸中,一早便送出去了,夫人莫挂心。”

是了!

陆纷的葬仪,陈家人当然要来!

把两个儿子放在陈家人下榻的地方,自然是最安全的!

长亭面色如常地看向二夫人去,二夫人渐渐似是放下心来渐渐转过身,她满面通红,声音低迷,像是承诺又像是哄骗。

“阿娇,你是小叔母看着长大的,小叔母不可能亏待你的,今夜的事儿若能忘,便全都忘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二夫人陈氏的话,好似藏在阴暗角落里嘶嘶作响的蝮蛇。

对名利的渴望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子,看看陈氏的样子大概也就懂了。

而对复仇的执念能将人逼成什么样子,反观长亭,或许也能小觑一二吧。

游廊之中,穿堂风呼啸而过。

灵堂就在身后,呜咽哭鸣,还有人在灵堂里面哭吗?大约没有了吧,为陆纷哭泣的人,除了陈氏与他的几个孩儿,还能有谁舍得为他掉一滴眼泪了呢?

“别怪叔母!”

陈氏陡然回神,“别怪我!若我不这样做,这偌大一个屋子便从此没有我们母子四人的容身之地了!别怪我!”

陈氏如同犯了心悸,说话间都在大喘气。

不怪你?

怪谁?

怪我气运不好,怪陆家气运不好,怪这世道气运不好,才会一次两次地都着了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可真逗。

坏人们都在说不要怪他,要怪就怪他坎坷崎岖的童年,要怪就怪有人逼他,要怪就怪旁人不给他活路...

反正怪张怪李,总是怪不到他自己个儿身上,都是别人的错,手上的刀子是别人给塞的,下定决心要害人的计谋是别人给出的,就连最后坐上那个位子都是别人硬推着上去的。

反正都有自己的话说,却忘了路也是自己选的。

长亭静静地看着陈氏,看着这个同样可怜的女人几近癫狂。

五月平成的夜,好像长得不得了,游廊灯火通明,长亭与二夫人陈氏各占一方,宫绦随风高扬。

好似突然之间,整座府邸都喧杂了起来,内院仆妇们踩着木屐踏在石板上“磕磕磕”的声音,外院侍卫金戈刀剑相互碰撞的声音,还有女人们压抑着的惊呼尖叫,小姑娘们凑拢在一块儿窸窸窣窣、互相安慰祈福的声音。

这样多的声音夹杂在一块儿,陆家老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城外的将士逼城了!城外的将士逼城了啊!”

如今也听不出来究竟这是谁的声音了,反正就夹在一众细碎声响中,显得突兀又滑稽。

二夫人眼光一直在远眺,越过游廊,越过陆家的青瓦白墙,她的目光投向了东南方,大概是稠山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哦,陆纷就是死在稠山的鹰嘴峰上的。

“叔母,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二叔,还是为了长平与长兴呢?”

长亭终于开口。

各处都在忙慌之中,长亭的声音显得平静得不起波澜。

陈氏向后小退半步,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长亭,为什么大家都很慌张,独她一人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外面的声音如同水溅在热油中,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已然听不清楚究竟在乱嚎些什么了。

陈氏无端警觉起来,向后再退一步,侧身问丫鬟,语声又快又急,“城门...”

“已然打点好了!”

“城外的兵将呢?”

“青雀符是喊不动全部人马,可二爷到底经营了数载,有近万人今日会围城逼宫,城内除却三爷手里攥着的千余人,别的人手都随时待命!内院不过几位家将罢了,就算今日小秦将军回来了,也不过区区百余人,不足为惧。夫人,您无需害怕担忧,内城咱们掌不住,好歹春秋便有了围魏救赵的法子啊!”

丫鬟极力安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却无端想笑!

她的父亲,竟然将青雀符给了陆纷!许是为了保证幼弟打头阵来平成老宅的时候有东西能震得住平成这起子自立山头的老辈人吧。

陆绰,真的死在了一个他永远都想不到的人的手中。

死得真冤枉!

陆绰有多么信任这个弟弟,这场闹剧就有多荒唐!

长亭缓缓抬头看着陈氏依次确定一遍之后如释重负的那张脸,她顿时感到心寒。

她竟然会想到给二房留一条活路...

真定大长公主竟然也愿意给二房留一条活路!

“叔母,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陆纷,还是为了两兄弟!”

长亭负手于背,气势咄咄逼人再问一遍,“事已至此,阿娇只想知道这个答案,既然叔母胜券在握,又何必对这个问题三缄其口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是啊!

反正大事都要成了,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绝口不谈呢!

陈氏亦看向长亭,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紧紧抿住嘴唇,耳朵里得声音比之前更加喧嚣,她要胜利了!

陆纷没有做完的事情,她做了!

“无论是为了二爷还是为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区别!为了儿子不唯唯诺诺地活一辈子,同样也是为了二爷!”

长亭眉梢一挑,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降,很好,将儿子放在了第一位,推动一个母亲奋力反抗的或许不仅仅是孩子,可孩子对于母亲而言,大抵是永远不可忽略的存在。

如真定一般的女人,尚且过不去儿女那道槛。

何况她陈氏。

“姑娘!姑娘!”白春跑得跌跌撞撞地,“可算是寻到您了!外头的兵将反了!打着嫡系正宗的名号逼近内城城下了!平成外城的城门没守住,如今内城的倒还掩得死死的,可恐怕也顶不住了啊!您快回荣熹院去!大长公主让您赶紧地!”

二夫人倒抽一口气,她想笑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真定大长公主都慌了啊。

白春几个大喘气,将话断断续续说完了,眼神亮晶晶的,看看灯火通明的府外,语气与动作都很急。

长亭未曾再看二夫人,敛裙折身,步调丝毫未乱,颔首曲膝,仪态万方,语气平和。

“那阿娇便祝愿二夫人得偿所愿,否极泰来吧。”

二夫人陈氏张了张嘴,手缩进袖中,看着长亭缓步走出游廊的背影,久久不语,丫鬟在耳边轻唤,“...夫人,咱们左右逗出不了府邸,与其等在这处,不若也跟去荣熹院,两位郎君今日已经趁机送出府了,陆家还没有败落到要去为难陈家的地步——咱们并没有后顾之忧的。”

对对对!

既然已经破釜沉舟下了这步棋,她一条性命有什么好畏惧的!只要能将长平送上那个位子!她死得其所!

陈氏指尖紧紧攥住裙角,她双腿发麻,心里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仍旧不可抑制地感到害怕。

她是该害怕的!

她只是一个久居深闺的妇道人家罢了!因为死了丈夫,儿子又还小,她才不得已肩负起这个责任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若陆纷临走的时候,并没有把那块青雀符给她该有多好!

若三房不紧紧相逼,得意忘形,该有多好!

若...陆绰不死,该有多好!

一切就都不会变了啊!

“轰隆!”

声音越发近了!好像爆炸又像是“砰”的一下有东西冒了出来!

陈氏身形一抖。

“是黄参将开内城城门了!”

丫鬟一下子狂喜起来,搀住陈氏的胳膊,“快!夫人!咱们赶紧去荣熹院罢!成功不成功全靠这一手了啊!看看大长公主会怎么抉择!是讲下条件,还是非得要玉石俱焚才算完!”

玉石俱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今选了逼宫这条路,就已经是玉石俱焚了呀!

陈氏好像脑子都被这一声打懵了,丫鬟还在耳朵边念叨,她顿时一个激灵,一抬眸却早已不见长亭身影了。

荣熹院灯火辉煌,仆从们皆大气都不敢出,芍药守在门廊归束下头的小丫鬟们都莫慌,一抬头远远看见陈氏从那头走过来,手就着腰布兜子一擦,提高声量,“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咱们陆家从百年前就这么风雨飘摇地走过来了,大梁灭国时,咱陆家都没怂下去!如今不过是内部逼宫罢了!明儿个一早又是个好天气,哭什么哭,哭什么哭!”

芍药的声音在愈来愈近的喊杀声中无力且苍白。

陈氏心里头晓得这是说与她听的。

“芍药姑娘好大的气性。”

陈氏身边的丫鬟气性也不小,笑着便顶了回去,“何必将今晚的起兵与百年前的亡国相较呢?将士们领的是陆家的口粮,拥护的是光德堂的儿孙,既没覆国亦未倾家。”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说话!”

芍药手一甩,声量提高,抬头看天,火光一片,她一个做奴婢的都不愿赖以为家的平成就这么毁了!毁在一个不知死活的妇人手上!

芍药张口再欲言,里头却陡然起了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把二夫人请进来!”

是真定大长公主的声音!

外面马蹄嘶鸣声越来越近了,芍药抽抽鼻腔,忍住想哭的酸涩感,手再在布兜上一擦,侧身埋头撩开帘子请陈氏进去。

荣熹院大堂里,真定大长公主端居正中,长亭紧挨上座,三夫人崔氏坐在真定大长公主右侧,陆缤坐在左侧。

崔氏眼眶红红的,是刚哭过的模样,见陈氏撩帘进来,顿时哭出了声儿。

“嫂嫂这是何必呢!二哥的尸骨都还没凉透呢!”

陈氏抬眼,正好看见真定大长公主微合双眼,手执佛珠串,如老僧入定般的作态,崔氏的哭声太恼人,二夫人陈氏向前走了一步,“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当场跪在真定大长公主跟前。

“还望母亲听一听陆家众卿的心愿吧!”

陈氏如是哀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一百五四章破军(下)

大堂内寂静无风。

堂外如烈火浇油之势,越发猛烈。

“什么心愿?”

真定大长公主看了窗棂外一眼,行伍渐近,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那伙人当真有胆量将话喊出来,她隐约间听见似乎有人领着队列在高呼,都高呼了些什么话儿,隔得太远了,真定并未听得十分清晰。老人眼皮子向下一耷拉,看向跪在堂内的陈氏,再问一遍,“阿陈,你说陆家的将士们都有什么心愿?”

陈氏猛地抬头,“自是尚正统!天不佑我陆家,二爷与大哥皆死于非命。母亲如今放任三弟掌手陆家诸多事宜,将我长平与长兴放在何处?他们才是嫡系正统呀!三弟掌家,老太公与大哥在黄泉之下恐怕也难安!求母亲公正公允一些!”

“砰——”

陈氏额头猛磕在地上。

崔氏一直掩面在哭,听闻陈氏此话,哭得愈发厉害了,也不说话,却掩过面去一下一下地低声抽泣。

来势汹汹。

崔氏她绝不否认,如今她十分惶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与陆缤只是能够被人随手碾死的蚂蚁罢了。暂且不论陆缤刚接手内城没有多少时日,只说内城能有多少兵马?整个豫州有多少兵马驻守?陈氏站在“正统”二字上,他们三房连一句话都辩解不出口!

她只能寄希望于真定大长公主还有后招——虽然心知这非常渺茫!

难道才到手没多久的好日子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吗?

崔氏在惊惶之余,觉得很不甘心。

真定大长公主静静地看着陈氏,隔了许久才道,“那你想老身怎么做?”真定手向窗棂外一指,“几千兵士已经将平成围得水泻不通,你口中的求字未免也太过谦逊了些。与其说是求,不如说是威逼罢。”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母亲今日总要给儿媳一个答案!”

陈氏双眼红透,斩钉截铁,“阿陈的请求不过是求母亲正视听,严规矩罢了!二爷已死,再大的恩怨纠葛都可消了吧!长平长兴如何无辜,母亲是他们的大母呀!难道便如此看着自家的儿孙流落在外,反倒是姬妾所出的劣种登堂入室!”

崔氏哭声一滞,随即亦叩首在地,“原我与阿缤在二嫂眼中只是劣种罢了!”

陆缤将崔氏一把拽起来,气得胸腔起伏鼓动,却奈何忌惮城外铺天盖地涌来的兵士与家将,他没有胜算了吧!陈氏连逼宫都做出来了,如果真定大长公主硬气拒绝,又或是真定存留后手,那二房还能活得下吗!?

陆纷死了,他不信真定还能狠下心肃正家声!

且看如今之势,哪里又还有回寰余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缤当下左右为难,既舍不得放手,又害怕陈氏秋后算账!

大堂之中,众人如云云浮生百态相,各怀心思各有算计。

“砰砰砰!”鼓声雷动,有小厮屁滚尿流地掀帘子来报,“黄参将从里面开了城门,如今正带着人马往里闯!三爷,您赶紧去看看吧!”

黄参将...

长亭单手执起茶盏,颇为无奈地埋首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看人眼光有所精进,还是笑人心难测世事无常。连黄参将都顺了二房,长亭仰头将茶汤一口饮尽,果真他娘的是棵墙头草,哪处有风往哪处靠。

内城的城门都开了,攻入光德堂只是时间问题了。

陆缤愈发大慌,下意识想求饶示好,奈何话到嘴边,自诩文士的骨气却叫他大哼一声,拂袖诘问,“二嫂太过荒唐!竟做出里外勾结的勾当出来!你叫长平侄儿往后该当如何自处!”

陈氏仍旧跪在地上,眼风一横,气势却比站着的陆缤强了不只一星半点!

陆缤当下噤声!

不中用!

长亭心头大啐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如果,大母不屈服在叔母的攻城威逼下,叔母会怎么做呢?”长亭轻搁下茶盏,外厢的喧嚣愈发近了,叫人心慌,“软禁大母?流放三叔?将阿娇与阿宁驱逐到庄子上去?”长亭眉峰一挑,“又或者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将一切挡住长平的人全都铲除掉,比如...三叔?”

陆缤当下拳头握紧!

“啪啪啪”三声就好像响在耳畔!

“末将黄忠前来给大长公主请安了!”

声音就在光德堂大门外!

崔氏深吸深呼了几口大气,光德堂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喧哗,从未有过的喧哗,好像一切事情都要在今夜尘埃落定!地上冷极了,好似有股子寒气从膝盖向上窜!

行伍之中点燃的火把就这么亮在光德堂的青瓦白墙之外,就这么未带一丝顾忌地兴旺了百年的平成陆氏光德堂外!

真定大长公主屏住呼吸,目光之中几多复杂,稍纵即逝的脆弱与悔恨却叫人无端心悸。

陈氏面露喜色看向窗外,再猛地回过头来,她听到了长亭的问句,她看向真定大长公主,老人已老,身影佝偻沟壑沧桑,真定也在等着她的答案吧,陈氏慌了一慌却当即镇定下来。

“儿媳只要长平坐上来!旁人不要干涉亦不要指手画脚!除此之外,儿媳并无任何祈求了!若旁人要横在路中间当拦路虎,儿媳虽未女流,可为了儿子,犯下罪业也在所不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陈氏在放平态度。

长亭看着她,突然觉得好陌生。

在幼时记忆中的小叔母并不是这样的人啊,陈氏一向温婉柔和,大家出身自有士家的矜持与清傲却又有女人的恭顺与温和,是一个极好的女人,是一个极符合陆家规矩的媳妇。

在欲望与撺掇面前,所有的人都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真定大长公主面无表情,“那如果是老身要拦在路中间呢!”

“那就休怪儿媳不尊长慈悲了!”陈氏半步不让,“儿媳已然仁至义尽!母亲,您审时度势吧!”

真定大长公主目光浑浊,瞳仁陡然放大再慢慢回缩,两厢针锋相对,外间危在旦夕,隔了许久,真定大长公主身形方缓缓地向后靠去,想抬起手腕却只能堪堪抬起一半来。

“阿娇...”

真定大长公主被黄妪搀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大母累了,你...随你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一百五四章

真定大长公主的陡然退场,让陈氏兀然心慌。

这在她意料之外。

让陆长亭做主了...

陆长亭一个黄毛丫头,她能做什么主!

是有后招,还是自暴自弃了!?

陈氏与真定大长公主做了十余载的婆媳,她十分清楚真定是一个性情极为坚韧且十分护短担责的人,照真定的个性,她不可能将这一大堆烂摊子丢给年岁尚小的孙女烦恼!除非还有后招!

陈氏跪在地上,身形却无端端地向后一缩!

真定大长公主一走,正堂上座空落落的,长亭垂眸看了眼平成陆氏光德堂中象征着显赫与尊贵的那把椅子,那把椅子空出来了,有的人想坐上去,有的人想搬回去。

陆缤还想说什么,却被崔氏一把拉住,扭头却见崔氏正冲他使眼色。

也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左右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等等呢!

“阿娇求叔母退兵。”长亭堂堂正正地坐着,眼神朝下看着跪坐于地上的陈氏,语如风轻,“就当给陆家留一点尊严和脸面吧,就当是给自己留一点脸面吧。阿娇什么都知道,可阿娇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为了陆氏祖宗在地下莫要太难安。几百年来的老辈攒下的那点贵气,都快被叔母,被二叔磨得分毫不剩了呀。”

陈氏一阵恍惚,脊背突然挺直!

开弓没有回头箭!

城都破了!再讲退兵?休想!

陈氏瘫坐于地上看了长亭一眼,笑了笑,“还有半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若母亲还无决断,光德堂外的黄参将便当攻破墙头,血洗光德堂!阿娇,你年岁小,叔母教你。先进去说服大长公主,等长平成为新任齐国公,你还是我陆家的亭大姑娘!”

“啪嗒!”

长亭广袖一挥,小案之上的白瓷茶盏兀地落地!

“叔母荒谬!”长亭顺势起身,气势大盛,严词厉声,“血洗光德堂?陆家被你们搅得还不够乱是不是!”长亭云袖朝下重重拂落,紧跟着便闻清脆的铛铛一声,“叔母,你仔细好生看上一看!”

掐金丝青石板上赫然躺着一支雕玉兰花白玉金簪!

陈氏瞳仁猛然放大,急声道,“你将阿庆怎么了!你对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一边尖声惊呼,一边扶住身侧的丫鬟艰难起身再佝腰去拾地上的那支金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只簪,是陆长庆的爱物!

是远在稠山的陆长庆的爱物!

长女爱物,陈氏自然认得!

陈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是啊!她将儿子送出去了,她以为她突然发难便不会危及到远在稠山的长女,至少等真定缓过神来的时候,平成内城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哪知如今陆长亭却拿长女来胁迫她!

“阿娇如今未对长庆堂妹做什么!只是若叔母还不退兵,阿娇却不能保证在之后会对她犯下什么罪孽!”

长亭厉声道,“左右陆家的脸面都没有了,多一个早夭的陆氏女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叔母想破釜沉舟,玉石俱焚!阿娇父母皆亡,身无可恋,又岂会害怕折损阴德!?”

陈氏手里紧紧攥住那只金簪。

陆纷已经死了,难道还要搭上一个长庆!

不对...

陆纷都死了,事已至此,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搭不搭上长庆,他们二房都没好果子吃!

金石无情,陈氏额间冒汗,紧紧扣住金簪,好似要将它扣到肉里去,阿庆...她的阿庆啊...她脑子里极懵,明明有许多情绪纷扰,她到底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如果她就此退兵,命或许是保得住,可尊严呢!?二房掀起如此轩然大波,三房借机一跃而上,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等等,一早去稠山将长庆留下来是她的决定,他们并不可能一早便得知!如今她突然发难,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才对!这只金簪究竟是真是假?长庆是不是真的在他们手里?是障眼法,还是确有引擎!为了一个真假难辨的理由,将长平与长兴都置身险地,值得吗?值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外间战鼓擂动,愈发响亮,大抵是黄参将在敲战鼓以给堂内之人施压。

陈氏的心随着战鼓的点一下一下地跳,眼泪夺眶而出,本该给真定的压力如今却压到了她自己身上!

与其如此...与其如此...

她必须尽早做出决断!

“阿庆的弟弟们会悼念长姐恩德的。”

陈氏再抬头,满脸是泪,更漏里的沙砾还在簌簌向下掉,陈氏嗓子眼里好像都在冒着血腥气,她看了一眼更漏,手不可抑制地发颤,“阿娇,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长亭手掌一松,云袖耷拉垂地。

长亭静静地看了陈氏很久,这世上原来除了爱憎分明的真定大长公主,临危舍命的符氏,还有另外一种母亲,在紧要关头却舍弃了女儿。

如此慈爱和仁的陈氏啊,她曾是如此慈爱温柔的母亲...

长亭有点想笑,皓腕一抬,轻呼一声,“满秀”。

“是!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满秀从暗影之中应声出列,脚下极快,快步进入大堂后的抱厦中,当作挂帘垂在抱厦间的珊瑚珠帘“噼哩叭啦”作响,满秀气力大,不过眨眼之间便单手推着一个人影从抱厦中出来了!

珠帘叮铛响,好像在人脸上罩了一层纱。

那人着麻衣长衫,长发挽成一个低矮的髻,长衫委地被满秀向前一推,来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母亲!”

满秀将把塞在来人嘴里的那团麻布取出,那人便两行眼泪直直砸下哽咽低呼,“母亲!你竟然不要阿庆啊!”

是陆长庆!

陈氏手上一松,金簪落地,玉兰花开花裂缝,隔着珠帘她泪眼朦胧地看清了幔帐之后那人的身形,再听来人的声音,她能够确定这便是她的长女,陆长庆!

陈氏当即妄图朝前冲去,长亭手腕一抬,白春与珊瑚一左一右将陈氏架住。

“是陆长庆这个砝码不够重罢。”长亭一开口,却发觉自己口中酸涩奈何,未曾流出来的眼泪是不是全都会倒转会心肺之上呢,长亭再拍拍手,抱厦之中再出来二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刚好到陆长庆的眉宇之间,小的那个满脸酡红眼泪汪汪,抱厦之中有小丫鬟埋首快步上前去将兄弟二人口中的布团取出,布团将一取出,小的那个便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母亲!救阿兴!母亲!救我!”

四五岁的长兴在丫鬟怀中挣手挣腿,丫鬟抱得更紧了,长兴大咳了两声后,声音嘶哑,却仍旧在叫唤,“母亲!救我与哥哥!母亲!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小小稚儿哭得叫人心伤心碎。

长平紧紧瘪住嘴,手蜷成一个拳头,他已经知事了,已经知道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了。他的母亲在与整个光德堂对峙,而他却成为了把柄与诱饵!

“阿娇自知手法下作,更知一个陆长庆大抵是不能比平成陆氏家主的位子更值钱!万幸万幸,阿娇预料到了叔母会弃军保帅!幸好叔母还存了将长平、长兴两兄弟送到陈家别院避祸的心思,否则该如何从东苑将两个堂弟偷运出来反倒叫阿娇为难!”

喧闹之中,长亭的声音显得平缓笃定,长亭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珠帘,里面小的在哭,大的也在哭,只剩下一个长平目光暗藏仇恨与凌厉,就像旧日里在荒山之中遇见了幼狼一样,她到底回过头来,再言,“感谢叔母百密一疏,更谢陈家败絮其中,否则这砝码该怎么加,阿娇个性蠢钝,恐怕至死,也想不出来。”

陈氏紧咬牙关,双眼好似能喷出火来!

“啐!”

陈氏发狠面啐长亭一口,玉娘反应极快一个抽身便挡在了长亭跟前,陈氏气急攻心却有失准头,那口唾沫一个偏斜挂在了玉娘衣襟上,玉娘高声骂了句娘,“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先头求也求了,好话说尽你不听!非他妈的得祭出后手,你个老娘们倒还做出一副杀了你全家的模样,什么刁东西啊!”

撕破脸,原来脸皮不会痛。

心会。

一年前的长亭,死也想不到,她会与陈氏决裂到此般境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奉药!”

长亭高声唤道。

娥眉躬首顺目地从花间中走出,手中端了一盘朱漆托盘,上有一只绘彩蝶扑春样式的小瓷碗,陈氏感觉自己脑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娥眉走得越近,她的神容便越发慌张,她几乎不能呼吸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明白真定大长公主最后那句“阿娇,都随你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定没有办法对亲骨肉,可陆长亭可以!

真定没有办法亲赐下一碗汤药让嫡亲的孙儿命丧黄泉,可是陆长亭做得到!

“陆长亭!”

陈氏怒声哀嚎!

长亭转过头来应了一声“嗯?”,再看陈氏的模样,好像那夜缝隙中惨叫的父亲,在火中得偿所愿的符氏还有那千余个惨死葬身的将士,长亭提起一口气,她耳朵里尽是外间叫嚣的声音,可她的心里却在一遍一遍地鼓掌拍手。

“只有一碗药,叔母希望给谁喝呢?”

长亭轻轻佝下腰杆,尽力与喘着粗气的陈氏平视,“陆长庆?不不,阿娇不会给她喝下去的,叔母自己都放弃了的女儿,在阿娇眼里还能存有什么价值呢?长兴?也不会,阿兴还小,个性还能掰正,再不济养废了到底也没有威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陈氏眼球中布满血丝,满耳都是黄参将命人敲打的战鼓声,她从不知自己布置安排的局面也能成为自己那道催命符!

“长平吧。”长亭扭头看去,语气漫不经心,“继承人都死了,叔母拼死拼活搞这么一出逼城逼宫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者说长平已经长成,再怎么掰都掰不过来了,索性叫他也去了,也算是到地下父子团圆。”

“陆长亭!你手段为何如此下作!你罔顾人伦,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

竟拿儿女来胁迫她!

陈氏几近癫狂。

是啊!

长平若喝了这碗药,她做这一切还有意义吗!没有了啊!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的孽与罪都毫无意义的呀!二房仍旧是一场悲剧!他们根本没有翻身!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灌药吧!”

长亭毫不理会陈氏,猛然拂袖起身。

娥眉躬身向里去,白春一手接过药碗,一手紧紧摁住陆长平的颈脖,碗沿就死死靠在陆长平的嘴边,陆长平紧咬牙关绝不张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撬开嘴,灌!”

“绷——”

陈氏脑中最后一根弦咔嚓崩断,她喷一口鲜血出来,噗地一下喷在地上!

长亭挺直脊梁快步走上正堂,外间已至烈火烹油之势,好似破门一触即发!

碧玉形容急匆,小跑进屋在长亭耳边附耳轻语,长亭一拂袖反手将摆在木案上的那只金铜小更漏一把反过来,本已见底的沙砾陡然又堆成了小山,长亭昂首扬声,“把药灌进去!让小秦将军打急令鼓!开光德堂的门!再传令下去将外城的门阖上!”

“砰砰砰!”

两短一长!

再闻“咔嚓”一声,光德堂的正门大开!

黄参将猝不及防,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不知何时,光德堂围墙之中架起三层三叠的火石弓弩,小秦将军在角楼之上站得极高,再重重狠敲战鼓,弓弩“唰唰”向外射击,一波射完再投巨石,待弓弩装备完毕,第二波弓弩愤然来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黄参将站在前方,自然当仁不让第一个胸口中箭!

“进内城围光德堂的能有多少人?顶破天不过千人。守比攻容易,只要你守住光德堂,我定当与你解围。”

长亭昂首立于正堂之上,脑海之中响起今早蒙拓最后同她说的那句话。

她等着,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她等着她的英雄踩在七彩祥云上来救她。

小秦将军奋勇上阵,浓烈的焦臭味与血腥味传到光德堂内间来!

外面喧哗不堪,突闻一阵急促而深重的脚步声,秦堵一把推开挡在门廊的屏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姑娘!外城里...外城...有人在平成外城立旗子了!是陆家的家旗!是真正正统的青雀旗啊!大姑娘!大郎君回来了!大郎君回来了!”

长亭当下愣在原地,手上一松,转头向珠帘里望去,看着已喝了半碗药的长平嫣然一笑。

“药膳汤好喝吗?”

“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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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漫天,沸沸扬扬,熙熙攘攘。

内厢中却井井有条,陈氏已昏死过去,长亭唤人将她抬到真定大长公主处去,陆长庆一直在哭,当长平被人灌药时,陆长庆已然哭傻了,愣了半天才撞上来奈何丫鬟架着她,她冲不出去便一声一声地低吼,无非是吼“陆长亭,你心如此狠毒,不怕遭报应”之类的并无实质意义的话罢了,长亭手一挥便有粗壮的婆子捂了陆长庆的嘴巴把她拖到了花间里去。

长平那半碗汤药喝下肚,面上已涕泗横流。

长亭那一声“药膳汤可好喝?”成为了激怒陆长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陆长平满脸泪痕,他还不及长亭肩头高,却攥紧拳头嘶哑低吼。

长亭看了陆长平一眼,轻声道,“先顾好自己的命吧。”话音未落,长亭皓腕一抬,满秀将药碗负手一翻,里头的汤水顺势倒在了盆栽里,再将药碗“砰”一声往木桌上一放,单手掐住陆长平的肩胛骨,将布团重新塞回他嘴里。

满秀一溜动作做得极麻利,内厢顿时静了下来。

内厢一清净,外间便显得愈发喧嚣。

长亭一直很安静,手搭在桌沿上,袖口镶水青纹边,广袖云纹直直坠下,小姑娘靠在窗棂边站着,眉目远眺,似是在看战事大起的前堂门廊,秦堵前来回禀之后便又匆忙离开,青雀旗一立,光德堂门口的围堵力度一下小了许多——他们口里念的是正统,究竟什么是正统?!陆长英才是正统中的正统!陆长平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货色罢了!正统一出,谁还敢纠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天色很黑,长亭微眯眼睛想看一看那方立起来的青雀旗。

长英真的回来了吗?

秦堵带回来的信是陆长英将在五月末六月初才启程回豫州,如今将将才五月末罢了...让秦堵带信回来是虚晃一枪还是临时改变了行程?又或者长英如今根本没有回来,只是蒙拓的围魏救赵之计罢了...

长亭压根没问蒙拓预备做什么,只是很确信既然蒙拓让她把光德堂守好,她便不需要再管外城的那一桩桩事了。

蒙拓也没有问过长亭要做什么,他却很清楚自己需要怎么样收尾。

长亭与玉娘,长亭与蒙拓,玉娘与岳番,岳番与蒙拓,四个人,四种过命的情谊与默契,各取所需,自成因果。

崔氏与陆缤目睹了一切却一直未曾开口说话,陆缤脸色发白,崔氏脸色发青,一白一青跟唱黄梅戏似的,陆缤看了眼已然安静且有序的大堂之内,无法想象就在半个时辰,不不,未到半个时辰之前,这里有人吐血,有人被灌药,有人在哭,有人在嚎叫,可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

“若阿娇是三叔,就会换一身衣裳去门廊看看。”长亭慢慢起身,埋头理了理垂在胸前的宫绦,“毕竟青雀旗立了起来之后,城中的火力必然会被削弱。二房已经没可能东山再起。如果三叔足够聪明,应当明白如今才是大捞特捞的好时候。”

崔氏肩头无端向后一退。

她...她往日为何没有发觉陆长亭的气势竟然这样足!

青雀旗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家人都知道!

是陆家的家旗!是战旗!是陆家的象征!

外城...青雀旗...大郎君...

他们不是聋子,他们听到了将才秦堵的那番话啊!大郎君是谁?是陆长英罢!今天这一出只是陆长亭布下的一个局罢了!从一开始捧杀三房,到挑拨三房与二房的关系,再到放权给三房任由三房膨胀,再到引出了陈氏自取灭亡,暴露底牌,最后击溃心房二房至此彻底不能翻身!这不过是一个局罢了!什么逼宫围城,什么绝处逢春,都是假的,一早就在陆长亭的算计中的!陆长亭不过是引蛇出洞再一网打尽罢了!

他们三房是棋子,更是诱饵!

崔氏不蠢,一个清河崔家的旁支庶女既然嫁进了光德堂又拢得住夫君站得稳脚跟,她可以市侩可以墙头草,可她不会蠢。崔氏慢慢想通,却见陆缤想张口回话,唯恐陆缤说出蠢话来,崔氏扯住陆缤衣角,抢先开口,“你三叔向来一副文人酸腐气,如今虽掌着墙头城防却今朝却吓得连门都不敢往出迈,自是不够聪明的。若阿娇有心,小叔母便陪着阿娇出游廊去瞧一瞧,总得瞧瞧那副青雀旗是怎么起来的吧?若是阿英活着回来了,陆家也算...”崔氏说着话,弯月般的眼目便向下一敛,几欲哽咽,“那咱们陆家...也算是有盼头了...”

这摆明了是在表明态度——我们不聪明,你给我,我们才接着了。你不给了,我们也坚决不争,虽然怂是怂了点儿,好歹能保住这条命罢,看看陈氏看看二房,人家尚且势均力敌却也输得一败涂地,我们又拿什么去跟人家争呀?

崔氏是小人,可小人往往能活得更长。

没有那么多指望,没有那么多执拗,没有那么多志向,没有那么多气节,自然没有得偿所愿的清誉名流,没有那么多的关注与尊崇,可相应的,至少他们很安全,安全地平庸地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

这便是大多数的人生。

恰好,这也是长亭扼腕期待的人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奈何,长亭有太多放不下,放不下欲望与固执,放不过志向与风骨,同样的,她更放不下或许会伤她却仍旧是她赖以生存的尊严。

长亭抿唇笑了笑,侧身作了个揖,口中叹谢,“阿娇谢过小叔母。”

并不说谢什么,却叫崔氏暗地里大松了一口气。

游廊里便能嗅到一股子焦味,长亭步调不急不缓走在最前列,外头有惨叫声,又陡起马蹄飒踏之声,长亭走到一半停下步子单手抹了一把脸再继续朝前行,玉娘牵着小长宁走在后面,玉娘轻声低语,“...你不该叫阿宁来这处的,打打杀杀的,恐叫小姑娘吓坏了。”

“万一哥哥回来了呢?”长亭步子没停,“总要叫阿宁见到哥哥第一面的。”

玉娘挑挑眉头,再回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崔氏,笑了笑。

好日子要到了。

她们可算是熬过去了。

光德堂门前鏖战正酣,许是负隅顽抗许是破釜沉舟,他们以为攻破光德堂便可占据上风了吗?还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豁出一条性命来了?

黄参将已经死了,如今领头是豫州汝南四品武官,一拨又一拨的人向里冲,或搭云梯或扔火把,一副十分奋勇向前的样子。

不敢拿出这幅模样对待乱匪胡子,却敢内斗窝里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陆家人的日子也是过得太安逸了些。

一行女眷广袖翩翩很是惹眼,小秦将军自角楼上踏踏往下赶,在乱火金戈中朝长亭屈膝福身,再命人搬来椅凳以及圆桌就放置在影壁之后,长亭留住小秦将军,温声问,“小秦将军给阿娇一句实话,哥哥是不是回来了?哥哥是不是跟着陆纷的棺椁回来了?”

小秦将军满身血污,擦了把眼,语气憨直。

“若大郎君当真回来了,我能瞒着姑娘吗?我也不知道外城的青雀旗是啥意思!多半是谋划,可该怎么收尾啊!”小秦将军再就着袖口擦了擦染血的匕首,“您也莫慌,末将带了多少出去就带了翻倍的人回来,守个光德堂倒还守得住!外城的青雀旗一立,多少兵士都没了攻城的心思了,一旦军心涣散了,这点儿攻势压根就不值一提!”

饶是小秦将军这样说,光德堂外今夜却仍然血流成河。

世家的朱漆是鲜血染成的,不知又要刷多少遍才能将光德堂的青瓦白墙刷成原先的模样,长亭整个人站直了挺直了,手却在袖中抖啊抖,颤啊颤,她抿抿唇久久没说话。

她已经很累了。

今夜一波又一波的事情让她身心疲惫,真定大长公主可以说是她累了,而她却不可以,她甚至在与陈氏对峙的时候,不仅不能说累,甚至连一点点的怯都不能露,一旦露怯,便是功亏一篑。

“呼呼呼——”

“冲呀!成败就在这么一扳手了!”

“噼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刀剑无眼,生命易逝。

更漏中的沙砾向下落一颗,好像一个人的性命就如此渺无声息地从这个世间消失。

长亭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挺了,奈何鼻腔中充斥的血腥味,翻涌而上的恶心反胃却在提醒着她,道行不够还需回炉修炼。外面在发起另一轮的总攻,声音高扬到半空之中,却如落叶拂风突兀截然而至!

长亭探出头去,黑暗之中,却见墙头上有一面青雀旗高高扬起。

好像一下子所有喧嚣与生死之争全都静了下来!

长亭整个人都靠在影壁上,脚尖动了一动,先将身子向前倾企图看得更加清晰,奈何夜色太暗,又有几重弓弩手遮挡在前,她除了那方迎风飘扬的旗子什么也看不见,长亭快步朝前走了三两步,绕过影壁,拨开弓弩手,她挺直腰杆立在光德堂大门正中,欲哭无泪地看着由远及近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那道黑影。

“哥哥...”

长亭嗫嚅嘴唇轻声道,再出声时已近嚎啕大哭,“哥哥!”

长亭仰头哭得不可自已,泪光朦胧之间却见蒙拓一身黑衣劲装站在轮椅之后,朝她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t\t\t第一百五六章黎明

光德堂坐北朝南,天南星就悬在那方青雀旗之上。

长亭哭得难以自已,见到陆长英的那一刻,她好像腿都软了,她好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什么也不管,她便只枕在软枕上睡到个天昏地暗日月同辉,她捂着嘴无意识地一直哭一直哭,哭到那架轮椅越推越近,她泪眼婆娑地看得越来越清晰。

她的哥哥青衣白衫,立身于轮椅之上,一只手打在椅背上,一只手低低垂下。

高飞亮月,陆长英笑得极清雅,就算他跟前满是血污,就算他的袖子上已被溅上了许多滴红灿灿的鲜血,就算有人在他眼前被人一刀毙命,他都始终螓首含笑。

“阿娇,到哥哥这里来。”

光来了,人的面目清晰了。

陆长英招手示意,看着捂嘴痛哭的幼妹,微仰首,喉结一动,眼眶微红。

还有人在负隅顽抗,操起大刀在喊打喊杀,可长亭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她跌跌撞撞地朝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光德堂的将士长剑一挥,又一条命没了,从死人喉咙里溅出一溜的血堪堪要落到长亭的衣衫上。说时迟那时快,长亭被人猛地一拉胳膊当即向后一偏,恰好避开那道血污。

是蒙拓。

长亭仰头看着蒙拓,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然后,然后就记不得还有什么然后了。

如她所愿,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也记不清她究竟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陆长英吩咐人尽数斩首反贼的指令,“镇守平成城门的大小官吏全都换掉,参与本次暴乱的斩首示众,不施连坐之策,只是儿孙不可举孝廉入官场。围攻光德堂的兵将,全部斩杀。”

“恐有数百人,大郎君...”

“杀。”

陆长英的声音冷静自持,“今夜本该血流成河,流谁的血不是流?”

长亭握紧了手,恍恍惚惚睁开眼睛重而又恍恍惚惚闭上,之后便人事不省了。

长亭也不晓得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天还没亮,幔帐里只有一盏六角宫灯还亮着,幔帐倾斜而下,乳白色的光不晃眼睛但也不算太照明,手一摸脸,一脸都是汗津津的,再摸额头,额头上还盖着浸了水的帕子。

许是发热了。

长亭张口想唤人,偏过头去一瞅,玉娘正趴在床沿边上睡得打呼,眯着眼再一看,满秀在暖阁里打了地铺枕头旁边还搁了一盆水,铜盆上搭着一只白帕子,长亭啧啧嘴到底没叫唤出来,哪知这一动浑身更是软得不得了,喉咙里涩呼呼的,一张口干得不得了。

她多少年没发过热了?两年?还是三年?当初寒冬腊月的在冰河里浸着,第二天还有力气拿开水泼人,如今一口气兴奋起来反倒被激得发了热?

连话儿都还没跟自家哥哥说上一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病卧床了!?

也真是够蠢的...

长亭脑子又热又乱,想东西都觉得一脑门都是糊糊,她睡觉轻,更漏放得离她远,她就算撑起身来眯起眼睛也瞅不见如今究竟几刻钟了,这撑手一折腾反倒叫她喉咙一痒咳了几声,奈何玉娘与满秀都睡得死沉死沉的,长亭只好憋着咳,一声咳嗽拖得老长,极为缠绵悱恻,咳完一声之后险些喘不上来气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又渴又咳又脑袋晕,打了床沿两下,破釜沉舟想把玉娘叫起来,奈何玉娘睡得我自巍然不动,压根就不理会她...

长亭只好捂着嘴断断续续地咳嗽。

“叩叩叩——”三声又轻又缓。

长亭以为自个儿发热发得听岔了,哪知一抬头透过幔帐却看见窗棂糊纸上透了个黑影子,长亭一抖再定睛一看,窗棂关得很严实,外面那人想打开却不得章法,一直在扣扣索索的。

哪里来的小毛贼!连光德堂都敢闯!

不对...

哪有小毛贼偷东西还兴提前敲三下窗板通知一下的啊...

长亭一拍脑门,当真是烧糊气了!

长亭脑子晕乎乎的,外头扣扣索索的动静越发大了,莫不是以为她被烧死了...长亭咧开嘴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长亭一个激灵,赶紧下床,棉鞋也顾不上套,光着脚丫子便跑到窗户前头去,使劲一掰开把窗棂向上一推,便看见了一身黑衣又一脸慌张的蒙拓——少年郎正好背着光,黑黢黢的夜,黑黢黢的脸,黑黢黢的衣裳,叫人一点也看不见轮廓。

“...我从外面打不开这扇窗户...我听见你先是咳嗽然后就在拍床板...我想里面的人恐怕都睡着了吧...”

蒙拓轻咳两声,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笑起来,这算什么解释啊?

“你怎么在这儿啊?”

长亭声音哑哑的。

蒙拓比长亭高出一个头,他得低一低头才能在窗户里看见长亭的模样,蒙拓没先答话,伸出手指来指了指,“你先去把外衫披上...”少年一垂眸,看着白生生的脚丫子,好像是吓了一大跳,赶忙再道,“还有去把棉鞋套上。”

长亭“哦”了一声,回过身去趿拉上棉鞋再取下长衫披在肩上,被蒙拓这么一吓,又不咳又不软了,就是脑袋瓜子还晕晕乎乎的。长亭顺道斟了两盏茶,先递给蒙拓一杯,自个儿再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了,嗓子不干了就再问一遍,“你怎么在这儿呀?哥哥都回来了,你不怕哥哥揪住你啊?”长亭像想起什么,话赶话,陡低了声调,“哥哥...哥哥那天晚上是回来了的吧!?不是我烧糊涂了,在梦里头梦见了的吧!”

长亭心尖尖一下子就抓紧了!

陆长英的出现确实像个梦似的,是不是她近日来绷得太紧,做梦都梦到自家哥哥回来了?

可千万别是一场空欢喜啊!

蒙拓咧嘴笑了笑,他想伸手揉小姑娘头发很久了,可每回都硬生生地克制了下来。

“大郎君确实回来了。前日夜里你一见大郎君就高兴晕了,紧跟着就是发高热,躺床上睡了一天两夜了,烧也退不下去,人也叫不醒。你睡了多久,满秀和胡得玉就有多久没阖眼,她们如今还在你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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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扭过头去,看玉娘趴在床沿上打着呼,再看满秀打地铺睡得极沉。

她以为她顶多睡了一晚上...

怪不得她们这么累啊...

长亭敲了敲脑门叫自个儿清醒些,她靠在窗户沿边上,胳膊肘撑着下巴,仰头看着蒙拓,大约因是背光,她并不能将蒙拓的眉眼看得十分清楚,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闭上眼睛都能清晰地勾勒出蒙拓的样貌。

高挺的鼻梁...黝黑的面容...深目粗眉...像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饱满的天庭...

这样的少年郎,在战火中,在颠沛流离中,在举目无亲中,就算他衣衫褴褛,就算他满身疮痍,都是好看的,都是叫人依赖的。

“身子骨可好些了?热可是退了?”蒙拓压低声音,生怕惊醒了睡着的玉娘与满秀,他们之间就隔了一扇窗户,蒙拓却深知他不该往里迈了,“大姑娘回去躺着吧,更深露重,仔细又着了寒气。”

长亭猛地一激灵,赶忙摆摆脑袋,她这是在想甚呢!

长亭木呆呆地翻手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啊。”长亭再愣了半刻,敛眸垂眉轻声细语,“你别这样,我睡久了,身子骨都睡绵了,再睡怕是骨头都找不着了...”长亭声音低得好像是自己在同自己说话,“你便同我讲讲话罢,我许多天都没讲过话了。”

小姑娘佝着头,只能瞧见小巧挺立的鼻尖还有光洁的额头,一觉才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发过热面色白得跟玉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什么样子,他都见过。

笑的,哭的,精神满满的,憔悴的,好看的,哦,她并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蒙拓无端骄傲起来,骄傲着骄傲着又有些失落——这些模样,她以后的丈夫大约也会见到吧,毕竟他们才是共白首的人。

“好,你讲吧,我听。”蒙拓极力遮掩下情绪,语声淡极了。

长亭却仰头嫣然笑开,边笑边轻手轻脚地把小杌凳勾到窗户前来,突然想起什么来,一壁拿手顺了几下头发,一壁撑在小杌凳落了座儿,她心心念念着的到底还是那天夜里的事儿。

“...哥哥不是说现今才启程吗?怎么恰好赶到二房兵变的时候到了?你怎么在哥哥身边呀?中途遇见的?”

“我提前十日往幽州发了信笺,其实前日午晌大郎君便紧随小秦将军之后抵达平成外城了,只不过大郎君并未让旁人知晓,单是我与岳三爷去外城接应的”蒙拓微微佝了腰,手臂放平在窗户边沿上,轻声解释道,“其实大郎君回来,无论是你,还是陆家,都会好过很多。”

长亭挑了挑眉,“我本是想等我把平成里的事料理干净之后,哥哥再回来接手,到那个时候,哥哥上行下达便再无后顾之忧。你也真是,明明那天午晌在灵堂的时候还见了我,也不同我说,你怎么能不同我说呢...”

“若早同你说,你准允那天的青雀旗升起来吗?”

蒙拓微声打断。

自是不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内城里是放了反贼逆臣进来的,若陆长英遭了意外怎么办?若人马超过了她的预料怎么办?若青雀旗一早被人发觉了,陆长英受到伏击怎么办?她不可能放任至亲去冒险的,就算胜算在五成以上也不行!

长亭一时语结,啧了一声,理直气壮再问,“那小秦将军也不知道吗?”

“小秦将军军中的斥候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就算有心想瞒也瞒不住啊。”蒙拓喜欢看长亭气鼓鼓的模样。

“那为什么小秦将军也不同我说!”

“大约...”蒙拓已渐渐习惯展开嘴角笑的神容了,“大约小秦将军只觉得你是个小丫头片子,他更听大郎君的话罢。”

这是什么道理!

长亭觉得额头上又在冒热汗了,这回是给人气的!

蒙拓笑着笑着慢慢收了容色,温声安抚,“长英回来,你便不要操这么大的心了。信任你哥哥,他不是阿宁,不需要你张开臂膀去护佑,他才是保护你们的人。你也不要小看你哥哥,有的人坐着却比站着的人看得更高更远,论起纵横捭阖之术,你只是陆公的皮毛,你哥哥才应当是那个杀伐果决的人。”

“腾——”

位置一下子调换了。

长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抽了抽鼻涕,她的哥哥坐在轮椅上,心里酸唧唧的,那晚她没看仔细,长英没瘦吧?好像没瘦,看起来精神也不错,风姿眉眼更成熟了,更像个大人了,也更像他们的父亲了...

可是,长英还能站起来吗?

算了,她在佛祖跟前许的心愿是平安回来就好,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走路都不重要了,长英活生生地回来了,走不动道了就不是她哥哥,就不是陆家的嫡长子了?孙膑两条腿压根就站不起来了,不也名垂青史了吗?谁若敢说陆长英一句不是,她必当百倍奉还!

“哥哥如今还是歇在光德堂吧?歇在哪处呀?歇在内苑?身边服侍的人都够吗?大长公主出面管事了吗?哦,还有陈氏与她的三个儿女如今的处境如何?哥哥下了指令了吗?”

问的都是陆家内苑的事,天地良心,他蒙拓虽然经常偷鸡摸狗,摸进研光楼,可别的地儿,他是当真不熟啊...

蒙拓愣了一愣,摇摇头,“这...我是石家的人...又住在外院...”

哦,也对。

她问的都是崔氏应该都不算太清楚的事儿。

长亭想了想,再灌了一杯水,点点头,“还是带了石家的兵马回来?”

“既是镇场面,又是承情,也是结盟。你知道姨夫的个性,与公与私,姨夫都不可能放过冠冕堂皇进入平成陆家的机会。”这个他总算是知道了,蒙拓说得风轻云淡,“姨夫都来了,石家的雄师会不跟在后面?”

平成陆氏的继承人都是石家救的,石家当然会以一种毫不避讳的姿态借机跻身大晋上流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放着这种交情不攀附的,都是傻子。

石猛是傻子吗?

长亭歪头想了想,石猛那一副吹须瞪眼的无赖相,他若是傻子,普天之下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长亭笑起来,“石大人什么时候进豫州呀?我带着阿宁去给庾郡君问安去。”

真是烧糊涂了。

既是将领出行又是这样的局面,石猛怎么可能带上女眷?

蒙拓再一笑,“仲秋时节吧,正好顺道去幽州打一头。姨母约是不来的,石闵与二哥会来。”笑容一敛,“你知道的,姨夫一直喜欢陆家的家风,也喜欢陆家的小姑娘,大抵是来讨亲了吧。”

长亭惊了一惊,吓得高热随时随地发作!

石猛...

石猛诶!

他!做!得!出!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救到陆长英,这是什么恩德?就像救到了命根也像掘到了千年一现的何首乌...她脑子真是烧糊气了,在胡想些什么呀呀!反正石家凭靠着救出陆长英,还了一个活生生的继承人给陆家的情分,莫说她一个陆长亭,就算要讨十个八个陆长亭回去当儿媳妇也是使得的啊!陆家是簪缨世家,担不起旁人说他白眼狼,而石家恰好站在山尖尖上...

石闵...

长亭赶紧摆摆头!

除却陆长庆,玉娘最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他吧!毕竟陆长庆常有,石家大哥那般着实蠢钝的人不常有啊!

长亭向后一缩,紧了紧披在肩头的长衫,眼神瞅在游廊栅栏中将开未开的花骨朵上,五月底六月初的夜里已有蝉鸣,长亭咬牙切齿,“我不嫁石闵。”

蒙拓点点头,亦不知是带了几分思量,亦不晓是带了几丝踌躇,“我一早同你说过,二哥是一个很好的...”

“阿拓!”

长亭一激动,嗓子眼便干涩起来,连声低咳,长亭捂着胸口,闷声咳嗽又不敢咳大声了,憋得面颊通红,双眼含泪,水汪汪地像两畦清泉一样,长亭埋下头咳,边咳边使劲憋话,“你...你...”

“你”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蒙拓迟疑些许,终究抬起手来,轻轻抚在长亭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向下顺。

掌心温热,好似带着叫人安抚的情绪,手掌将将覆上长亭后背时,长亭浑身一僵,当即全身的汗毛都好像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蒙拓手掌粗糙,隔着一件外衫一件长衣,长亭好像能感受到他手上粗糙的茧子和细腻的温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干嘛...对我这样好...

一边对我这样好,叫我不可抑制地沉溺,一边却告诉我石阔很好,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好郎君...

长亭伸手抹了把眼睛,她突然好冲动,冲动得想看着蒙拓的眼睛告诉他——我好欢喜你的,不知从何时起,我就真心地爱慕着你了啊。我个性虽悍气,可我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我城府虽深沉,可我愿意为你放弃步步为营,我性情虽倨傲,可我愿意为你贤良淑德,婉和温驯...

蒙拓呀,我好欢喜你,你欢不欢喜我呀?

长亭仰起头,微微张了张嘴再轻轻合上。

她一直明白她该怎么说,陆绰教她,不需要惧怕自己的情感,可她仍旧是怕的呀,她时而觉得蒙拓也是欢喜着她的,时而又觉得蒙拓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时而觉得蒙拓一言一行都蕴藏着深意,时而却觉得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长亭再反手抹了把眼睛,抿紧唇角,低声道,“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蒙拓收手,叹声并没有说话的声音大,“是我孟浪了。”

一时二人皆无话说。

蒙拓也不提走,长亭也不提阖窗。

长亭埋下头,隔了许久才开口,“往前我以为哥哥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我便憋足一口气带着阿宁苦苦支撑。如今我却又见到哥哥了啊,可见世事难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这个话题开得很突兀。

蒙拓看着小姑娘,心里打了许多个搅,终于也开了口,“如果凡事都有可能,那么有没有可能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比如门第之别,比如云泥之差,比如我只能护着你,在研光楼的灌木丛中静静地看着你点着光的厢房,比如我们只能隔着一扇窗户说话,再比如,你或许根本待我便如同待岳番一样,一切都只是我痴心妄想...

长亭笑了笑,慢慢抬起头,“你不要和我抬杠。”

这个话,是蒙拓对长亭说过的。

蒙拓也笑,“并不是抬杠。你细想想,如果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那一些事的不可能是不是也有可能发生?”

“你便绕我吧。”长亭大叹了一口气,她惧怕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情感,而是说出口带来一连串,一连串让人惧怕的事儿,她肯定嫁不成蒙拓的,之后再见面也只能是尴尬,与其尴尬还不如担着过命的交情好好地成为挚友,“等石大人来了,你与三爷或许也要离开平成了吧?”

蒙拓轻轻点头,“大约会跟着姨夫一道回去,应该是在今年末,明年初的时候。”

长亭看着蒙拓,手藏在广袖里绕啊绕,绕啊绕,绕得一直没有停下,蒙拓身后隐约起了光亮,长亭偏过头去瞧,原是旭日东升,黎明朝阳了。

“天都快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t\t\t长亭浅抬下颌,把手伸出袖笼,顺势拢了拢鬓发,“到了夏天,天都亮得很早,黑得很晚,你快回去吧。过会子,小丫鬟们就该起床清扫了,你若遭人撞见,我定不出面保你呢。”

蒙拓也笑,后退三步同长亭作了揖,便身形向左侧一闪,脚上一蹬,一个鹞子翻身当下便翻出了内墙。

窗户前空落落的,像是一直没人来过。

长亭抿了抿嘴,眼睛涩涩的,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天刚大亮,她身后一声朦朦胧胧的低呼。

“我操大爷!我们阿娇呢!”

是玉娘的声音。

长亭扯动嘴角向后一转,笑盈盈地看着玉娘,“我这儿呢,睡一半醒了睡不着了,就在窗户前坐了一会儿。”

玉娘蓬头垢面的,揉了揉眼睛再眨巴两下,松了口气,扶在床沿上起了身,一只手搭长亭肩上,一只手去关窗棂,“咋的?好了?还晕不?”

“不晕了。”长亭乖乖巧巧地答,伸手拉了拉玉娘的衣角,仰起脸,语声拉得很长很轻,“阿玉,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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