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早晨集合,其他人喊着口令训练、跑C场、唱军歌时,他总像是隐隐和这些声音有一道薄雾相隔。他照做,但那不是他选择的语言。
秦严——如今在军中依旧称「秦大帅」的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对着儿子怒吼或冷眼训斥。回到台湾後的他变得沉默。
他会一个人坐在院中石凳上,看报看了整个下午,甚至烟燃到手指,也不曾弹灰。
秦函之记得以前父亲发火时,那张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但现在,那脸上连血sE都退了,只余下被战争磨平的坚y轮廓。
父亲不再提军功,也不再提让儿子「从军建业」,但他的沉默里,有一种更重的期待。那不是命令,而是一种无声的压力——你不能退、不能垮,因为我已无力再领前路。
秦淮之察觉得最深。他总是默默应下父亲的目光,埋头接下军中责任。每一回父亲出现在营门外,不说话,只是点头转身离开,淮之都会站得更直。
他们都明白,父亲不是不在乎了,而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把那份希望推给下一代——无声,但沉重。
迁台後的秦家虽不至於潦倒,却也不若往昔风光。军中T系动荡、政令未定,许多原先的旧部或离散、或被边缘。秦淮之虽受过完整军事训练,但在这样的局势下,想要稳住分队、建立资源网络,远b在战地领兵更为棘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出面帮忙的,是秦家多年来最亲近的世交——乔家。
乔家祖上亦曾出将入相,经商起家後,广植人脉、善於协调。长子乔瑾仪向来稳重内敛,不若寻常世家子弟骄气傲态。他从小与秦淮之一起读书习武,虽分属两个姓氏,却早已如兄如弟。
「你要的人手我都安排了,几位还是过去在大陆时跟我父亲共事的长辈,如今也都在台湾重新起炉灶。」
乔瑾仪将一份清册递上,话语温和却不失分寸。」
秦淮之接过,只点点头。「我欠你一笔。」
乔瑾仪笑了笑。「这句话你说过太多次了。」
兄弟间无需多言。唯有在乔瑾仪看着秦淮之转身时,那双眼稍稍停顿了片刻,像有什麽话要说,终究只是沉默。
傍晚,乔瑾芳躺在庭院长椅上翻着书,看见哥哥从军部回来,忍不住开口:「哥,今天去找秦大哥了?」
乔瑾仪脱下外套没说话,只轻声「嗯」了一句。
「你小时候还不是跟我说过,你将来要娶的人,不能太吵,要像秦大哥那样又稳重又有肩膀。」她侧头看他,「那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乔瑾仪笑了笑:「当然不能娶像你这种聒噪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有打算跟他说吗?」乔瑾芳听见哥哥话语翻了翻白眼收起玩笑的语气,语声温和起来。
「我不敢。」他顿了顿,「他这样的人,背上太多东西了,不该再有什麽人添麻烦。况且……秦家是军人世家,我们乔家虽通达,这件事……哪里能让人知道。」
乔瑾芳也静默下来,望着天sE由暮转夜。
「那你至少,要让他知道你一直在他身边吧。」她轻声说。
夜深,秦府书房灯光尚亮。
秦函之独自坐在桌前,桌上摊开的,不是军事地图,而是一叠写了又写的诗句与书信。他用毛笔细细描绘每个字的情绪,如同在寻一个早已散佚的灵魂。
他早该放下了,毕竟那位「沉雨亦是晴」已多年无音讯。但每当夜里万籁俱寂,他仍会想起那些纸上的对话,那些未曾相见却b肩更亲近的词句。
「还在写信?」门被轻声推开,秦淮之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淡淡汗味与烟火味。
「嗯……没事做,写着玩。」
秦淮之走进来,看见书桌上一张未封的信纸,略带皱摺,字迹却极工整。
「你在军里……还好吗?我知道你从来不Ai这些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函之难得沉静下来,收起戏谑,抬头望着哥哥。
「我知道你担心我。」他顿了顿,「我也不是没想过逃,可逃了去哪?总得留下些什麽吧。」
秦淮之点点头。他想拍弟弟的肩,但最终只是默默坐下。
「你知道吗?」秦淮之忽然开口,「你是我们家最像母亲的人,温和却执拗,总是自己消化那些不说的事。」
秦函之笑了,「所以你就放心让我熬,是吧?」
「因为你总会熬过去。」秦淮之看着他,语气低沈却笃定。
他看了眼那封信,轻声问:「你想把它寄出去吗?」
秦函之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我只是想让自己还记得,曾经那麽相信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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